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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8 | 真爱美 | 3次围观

  那她……她是阿秀。

  漆黑的骸骨,被阿秀小心翼翼放在了牛车棉花被上,又用软软的蚕丝被轻轻盖在面上。

  “我们带你回家了,往后的酥油饼,我都做给你吃。”

  “我只恨自己,牛车太慢,接你太晚。”

  阿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了她破了洞的布鞋上。

  我才记起,江南到京城,相距千里。

  他们赶着牛车,昼夜不停,也得一月有余。

  那大概是,奶娘被杖杀,我被扔在庄子上不久,他们便启了程的。

  我不敢想,他们得知奶娘捧在手心的我,被家人不要了的时候,是多么急切地要带着新丧的痛,昼夜不停地赶来接我回家的。

  那一路上,他们强忍悲痛,在六月的暴雨里,为我硬撑着那条回家的路。

  可终究,我的家人晚了一步。

  我没有等到他们,留了一副漆黑的骸骨,让他们在满是猪羊粪的地上,翻了一天一夜。

  “站住!”

  苏见循眼底森寒,看着阿秀如临大敌。

  “不管是不是苏锦雪,既是人命,就要送去官府查验。”

  “何况真是苏锦雪,你又有什么资格带她走。”

  阿秀骤然回身,狠狠一个耳光落在他脸上。

  我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畅快。

  “你眼睛瞎了吗?”

  “她写了那么多信,让我买铺子,让我修房子,让我在门前种花,屋后种菜,就是要跟我回家的。”

  阿秀身子在发抖。

  “她死了,你们是有多狼心狗肺,还不肯放过她啊。”

  “你们不配做家人,不配做她的家人。”

  阿秀的夫君将她搂在怀里,忍着痛意道。

  “你们若爱她,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若不爱她,又为何要霸占着她,始终不肯给她自由?”

  “我们小姐的遗愿就是和阿娘回江南。”

第0012章 你在怪我

  一直望着尸骸出神的谢凛,眉头一紧,缓缓开了口:

  “无论是谁,你们也不希望,她是被害死的吧。”

  “官府走一趟,又有何妨。”

  我说我不想去,死都死了,不想一具烂骨头还被他们玩弄于股掌。

  可没人能够听见,阿秀对抗不过,那具骸骨,被挪上了马车。

  兄长裹着碎花布将我抱过去的时候,唇上失了血色。

  “怎得,这般轻了。”

  他真好笑,一副骸骨,哪有千斤重。

  回京的路上,总是沉闷地沉默。

  阿秀与他夫君,一左一右,护在骸骨左右。

  路上颠簸,风声大点,阿秀便要抱着棉被,生怕我磕了碰了,伤了痛了。

  她真傻,我都死了,早就不痛了。

  而且,我死之前与猪羊无异样,她又何必,还将我当作奶娘怀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谢凛与兄长,跟在马车后,看着阿秀对一副骸骨的珍视,难堪地避开了视线。

  “庄子上的人说她病了好些时日,你们为何放任不管?”

  兄长立即辩解:

  “她从前便爱拿装病骗祖母的疼爱,哪里能有什么病。”

  “不过是见不得你娶了听澜,和我们所有人斗气而已。”

  “你当时不也说了,她最是孩子气了。”

  谢凛却满眼深沉:“那年她因你落水后,便得了寒症。”

  兄长一瞬间像被扼住了咽喉,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年落水,我昏了七日。

  因他而起,他记得。

  因为缩在祖母怀里撒娇,被祖母夸了一句“阿锦是祖母心上顶顶好的姑娘”,像一个耳光,把不与祖母亲近的阿姐打得面色苍白。

  兄长便怒气冲冲去了我的院子,为阿姐出气。

  “小小年纪,如此心机。”

  “明明知晓祖母不与听澜亲近,却刻意让她听见诛心之言。”

  “苏锦雪,你活该不被父母疼爱。”

  奶娘将我死死护在怀里,哪怕捂住了双耳,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苏锦雪,不被父母疼爱。

  难怪母亲总在“身子不好”,说怕过了病气给我,对我避而不见。

  难怪父亲总说公务繁忙,我写的字一个也不看。

  可阿姐回来后,母亲却巴巴地求阿姐与她同住,好解了她的思念之情。

  父亲欣赏她那根银枪,三更天便起了床,陪她练到用早膳。

  原是,阿姐才是母亲的药,是父亲的期盼。

  “这是你给母亲求的平安符?”

  兄长眼中带着恶意的光,摊开手掌,露出了那道明黄的护身符。

  那是我跪在祖母佛龛前求了八十一日才得来的平安符,是祖母口中的,尽心与尽孝。

  祖母说,母亲看到了我的真心,便会看见我。

  所以我很困,也不敢贪睡。

  所以我每念错一个字,便将经文重新再念一遍。

  所以我求菩萨,保佑母亲身体健康,保佑她,得一点点的空,来看我。

  “她不稀罕,我更厌恶。”

  “所以——”

  在我来不及扑上去的时候,兄长便抬手扔进了水里。

  平安符被毁掉的那一刻,仿佛我的真心被撕碎了。

  我的妄念,我的空想,我的白日梦,碎了一地。

  积攒的委屈与怨气,瞬间爆发。

  我发疯地挣脱奶娘的怀抱,扑进了冰冷的池水里,去捞我的念想。

  只念想嘛,泡水后自然成了一场空。

  我病了很久,也落下了寒症,极其怕冷,冬日都要窝在奶娘怀里才能暖得起身子。

  所以在庄子上,我是熬不过这个漏风的冬。

  可谢凛啊,你为何在这个时候才想起呢?

  明明赶我去庄子上那日,你也在的。

  我伸手求你,为白雪和阿花主持公道。

  你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了我的手。

  “畜生而已,你何必如此歇斯底里,又不是你的命。”

  如今,倒是全了你的念想。

  我这条沦为你人生败笔的命,也没了,你怎么又不开怀呢。

  “你怪我少不更事推她入了水,得了疾病。”

  兄长双目通红,愤恨不平。

  “你为何不怪你自己见异思迁,有了苏锦雪的婚约,却又钟情于听澜。”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心灰意冷要逃出京城,她的奶娘又何必因此丧命。”

  谢凛勒住了缰绳,不可置信地望向兄长。

  “你什么意思?”

  “你在怪我?”

  兄长冷冷地笑道:“不然呢。”

第0013章 我的祖母没了

  谢凛与兄长顿时翻脸,毫不体面地打成一团。

  纠缠地翻滚在地上时,最痛的记忆,翻涌而出。

  阿姐在战场上立了功,宫里的娘娘赏赐了一盒糕点给母亲。

  我在旁边伺候了很久,可糕点分完也没有我的分。

  日落时分,我带着疲惫回到院子。

  心想,那么珍贵的糕点阿锦是不配吃的,可最为普通的柑橘是我的最爱,母亲为何不能顺手赏我一个呢。

  谢凛就是那个时候从结了桃子的树下走了出来的。

  面颊微红,额角滚着汗珠,一看就是热着了。

  “怎得这么磨蹭,我等了你好久了。”

  我微怔。

  “等我?”

  他从衣袖里掏出那块属于他的糕点,被层层手绢小心翼翼包在其中。

  “给你的。”

  我愣在原地。

  被那块糕点,也被一个人的偏袒,烫到了。

  他笑容朗朗,眼里只有我。

  “女孩子,大抵会喜欢的。”

  见我呆住了,他以为我不喜欢,略显着急:

  “我用手绢包的,没沾上汗水。”

  奶娘含笑点了头,我才敢伸手。

  我将手在衣袖上擦了又擦,才小心接下。

  轻提慢咬,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果然是最最好吃的点心。

  从舌尖,甜到了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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