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氏被安排在长安公主身边起,她就知道,尚芙蕖看待她们的眼神,只怕根本不是放在竞争对手那一栏里。
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甚至不该在她一个后妃身上出现的惜才之心。
尚芙蕖放长线钓大鱼。
从傅宝珍到陈湘娘都安排好了去处,却唯独晾着她。可同样,她也在钓。
效忠尚氏等同归入天子羽翼。
这是梁家一直梦寐以求的。只是她在等候合适时机,想争取最大利益,一举将梁家抬到明面上。
没想到,机会还没等来,就被后方拖累了。眼下不得不见好就收,另做打算。迢
“你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但这份温驯并没有打动对方。尚芙蕖没说答应也说拒绝,只示意侍女扶她起身。
“聪明人更应该多为自己着想。”
她今日曲下双膝,低下脖颈,甘愿自缚双翼,叩于这冰雪之上。仍是为父亲为弟弟,而不是为了自己。
尽管怨透梁家,可梁思吟的所作所为,又无一不是在为梁家筹谋。就像一只纸鸢,看似高高飞在天上。实则始终被那一线牵着。
与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清楚,半叶便可知秋。对方似是一顿,目色涌起复杂,好半晌才咬着牙,说了今日的第一句实话。
“幄幕之臣,择主而事,干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脏事。梁家延续至今并非易事,血脉怎能断在这里?”迢
门客是一群特殊存在,他们不食朝廷薪俸,只为所事的幕主出谋划策,甚至是肝脑涂地。
她祖上几度死里逃生,这才有了善谋之名的梁氏一族。
她可以不在意父亲叔伯,不在意胞弟。但不能不在意梁氏的名,梁氏的延续。自幼便得无数夸赞,天资聪颖,但往往也伴随一声叹息。
可惜她生做了女子之身。
家中长辈无一不提及,但凡她是个男子,定能领着梁氏更上一层楼。于是在梁思诵书声琅琅时,她只能学针线女红。
纵使没有得到天资过人应有的重视,却有相应的骨气。梁家要在她眼前断了,只怕比死还难受。
尚芙蕖回想着她在同人文里的性格,外柔内刚,十分的狠辣与血性,做事几tຊ乎不给对方留丝毫退路。迢
上前一步,她缓缓将那只精致的手炉递了过去,说道,“可你姓梁,也是梁家血脉。”
一阵寒风掠过。
对方指尖冰冷,不知是想到什么,瞳孔颤了颤。
…
捕捉失败。
高属性的果然不是难刷,就是难抓。
尚芙蕖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管她黑心白心还是黑白夹心,早晚都得进自己手心,老老实实给自己打工。迢
不等回到菡萏轩,半路上就见柳姑姑就跌跌撞撞过来,步履凌乱,脸上带着极少见到的惶恐不安。
“娘娘!出大事了!!”
细雪又纷纷扬扬落下。博山炉余烟已尽,隔着水青色幔帐,一众医官立在那里,围的水泄不通。
个个都面露严峻,如临大敌。
“娘娘,娘娘?”
柳姑姑端着一碗温热的肉糜粥进来,一连唤了好几声,对方才终于回过神。
她道,“您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冷,还是先用点吧,公主殿下福泽深厚,定会没事的。”迢
手中的帕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揉皱,尚芙蕖轻叹一口气,接过粥碗。
陆云祉身强体壮,吃嘛嘛香,几乎不用她操心。从生下来到现在,顶多也就在几次换季时流点鼻水,炖些什么补一补就好了。
这还是头一次发热。
所以,菡萏轩从上到下都像是天塌了一样。
东厨花了巧心思,熬的是新鲜狍子肉。但她半点胃口也提不起来,搅着碗里,让人将侯在殿外的奶娘请进来。
长安的奶娘是陆怀亲自挑的人。
在她肚子还没发动前,挑了足足半个多月,才确定好人选。迢
这位奶娘姓曾,是京兆人士,早年丈夫在军中当伙夫。天下平定解甲归田后,学了木工的活,敲敲打打间日子也算过的自在。
以陆怀的性格,绝对连族谱都翻干净了,不会有问题。
收回思绪,尚芙蕖看向对方。
“娘娘。”那名奶娘一进来,就先跪在地上给她行了个大礼。
“公主今日早间便有些食欲不振,早膳用的并不多。奴婢就让东厨做了喜欢的山楂糕送来,但殿下也没吃几口就说不想吃了。”
她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
面相看起来倒是精明,言语间却透露出十分的实在,细节复述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刻意隐瞒。迢
这就是陆怀挑人的标准。
心眼一定要够实。
奶娘愁眉苦脸道,“奴婢本以为是小孩子脾胃娇嫩,天冷又起的早了才这样的,就想着等午膳之后再看看。没想到,公主回屋里头补了一觉,竟就发了热。”
天知道她撩开床幔伸手一摸,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长安公主是天子当前唯一的血脉,比眼珠子还疼,这点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真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用。
“公主这几日还吃了些什么?”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尚芙蕖也没想明白。新雪下来,后女儿这几日都在屋里头,照理说也不至于吹风着凉了。
奶娘一一细答。迢
还是没有什么问题,陆云祉所有的吃喝用玩都是她和陆怀看过的。罗太嫔一事后,呵护的更加小心翼翼。而对方说的这些,全不是第一次吃,不存在过敏的可能。
所以,只能等医官的把脉结果了。
第135章:孩子找你
软帘被人打起,携入一丝风雪气息。复
陆怀解下带雪的氅衣,眉宇间隐着焦急之色,“祉儿怎么样了?”
“红叶他们才进去。”
他发间覆着碎雪,一看就是紧赶过来的。尚芙蕖正想上前接过,却被摇头拒绝了。
“身上冷,别过了寒气给你。”显然是被陆云祉这一出折腾怕了。
“这几日不是都没有出去过吗?”
陆怀记得很清楚,这还是他吩咐的。不然以尚芙蕖性子,定会跃跃欲试要拉孩子出去一块玩雪。
女儿不会说话走路以前还好。复
会了之后闯祸都能有个顶在前头背锅的。
“没有出去过。”尚芙蕖忙道,“陛下说的,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下大雪容易冻着。”
陆怀站在炭火旁边烤了一会儿,才走过来。但不是选择在长案对面落座,而是直接挨着她。青天白日,隔着那道远山青水的屏风后还有一群乌泱泱的医官。
尚芙蕖本能想躲。
但男人修长有力的胳膊已经绕过她身侧,施施然搭在扶手上。
逐渐脱离少年时期,他气场反倒愈发锋利起来,更具成熟和攻击性。
“说说。”复
他微侧过脸,尚芙蕖明白,这是要她回想一下,女儿这段时日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沉吟片刻,心虚地问,“捏过鸽子屁股算吗?”
陆怀:……
“这事说来都怪我。”尚芙蕖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好端端的让孩子捏什么鸽子屁股?”
玉姬才从宋府那头收工回来。临走前还秉持蛮族的缺德,顺手牵羊狠狠宰了宋广嗣一笔。
现在心情大好,逢人就笑,牙都要晾着凉了。得知小公主想要这么一只区区肥鸽后,没有丝毫犹豫,差点炖了连锅端上门。
要不是尚芙蕖阻拦的及时,恐怕眼泪只能从嘴角流出了。复
所以,陆云祉这几日就待在寝殿,新鲜那只鸽子。
见不得她自责,陆怀才要出声安慰。
屏风后倏然透出人影,红叶声音里带着对打工的淡淡死感,“陛下,公主殿下是出了水痘,七日之内便能好。”
只不过冬日穿的圆鼓鼓,像只汤圆,初期还只是红色疹子,又没出到脸上,结果把整个宫里的人都吓得一惊一乍。
担心尚芙蕖听不懂,陆怀补充道,“扬儿之前也出过,很快就好了。最近先别给她吃辛辣发物。”
尚芙蕖一一应了,想想还是忧虑,“陛下,这个……不会留疤吧?”
“不伸手抓就没事,这段时日先多派几个人看紧点。”陆怀经验老道,转头吩咐齐忠,“先前给睿王做的那种手袋,让底下人照样子,再做一对给公主。”复
直接把孩子手绑起来舍不得,那干脆就用兜的。
话语间,两人走进里殿。
不同于红叶在职场上那种爱死不活的松弛感,其它医官还一动也不敢动地守在榻前,气氛沉默。
尚芙蕖看了一眼。
孩子这会儿还没完全退热,小小一团躺在那里,包子似的拳头紧握着,两颊浮现不正常的红云。
视线越过一众脑袋,望见走来的父亲,她迷迷糊糊喊了声,“阿爹。”
那些医官心头一惊。复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急忙行礼。
陆怀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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