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
背后似乎有人在喊“Joyce”,周晨没理。
“我是来工作的。”
“我知道。工作,所以,你躲不掉。不能因为不想见我这个不速之客,就跑掉。”
她一时失语,知道哪怕善言如他,这些话真的说出来,也不容易。
他定定看着她,“虽然我大老远跑来了,但我绝不是个纠缠不休、死缠烂打的人,你如果给我一个我们没必要在一起的理由,我会接受的。”
她张嘴,刚要说什么,他抬手,示意她等一等。
“你能不能想一想再说?”
“都一样的。”
“你这种没个说法就消失的做法,真的很渣、很不上路,让人很难接受。”
“我知道。”
“但你并不感到抱歉!”这说的是气话了。情绪变成了声音,陈北就后悔了。
但来不及了,收不回去了。
他更气的是,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像条不咋聪明的哈巴狗一样巴巴望着她,希望她能可怜可怜他。
有人喊着“Joyce Joyce”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步子急急的。
她快速捏了下他的手臂,“我真的得过去了,酒店不错,你好好享受,我们晚一点再谈。”
毫无迟疑,他点了点头,顺从地像一条被主人喂了罐头的小狗,没有脾气。
她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谢谢你来找我,还有,不抱歉怎么可能呢?Sorry陈北,我的错。你不需要原谅我。”
43.他舍不得她再遇到难关
陈北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餐,点了酒。
月夜清朗,有人开始清唱,悠悠的歌声后,响起了克制的掌声……
酒倒进了酒杯,餐一道一道上了。
有男人的声音在分享产品心得……tຊ
甜品端到他面前,服务员在巧克力上浇上热的焦糖,递给他一把小银勺,他敲开巧克力,露出香草冰淇淋。
他想到周晨说她是甜品脑袋,吃甜品的时候没有良心,必须不能和人share,连她儿子都不可以,她还说她有一个专门的胃用来吃甜品。
Buggy载着盛装的男男女女们散去,山谷里一下子便安静得只有风吹过经幡的声音。
“你住几号房间?”周晨站在了陈北面前。
“17。你呢?”
“21号。”
“最上面那一间?”
她点头,“不叫buggy,一起走回去?”
他低头,她脚上的高跟鞋最起码有十公分,露出了明显的脚踝骨节,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抬头,“你没问题?”
她笑了笑,“没问题”,边说边就踢掉了高跟鞋,从环保袋里倒出人字拖换上。
他俯身替她收了高跟鞋,装进了环保袋,拎在手里。
一时之间,风也停了,连虫子都不叫了,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他们被巨大的空旷包围。
“你这个人,是很懂让人吃惊的”,她故作轻松地打破了沉默。
他看上去没个正形,心下却是第一时间敏感到了她用词的谨慎,“我更希望是惊喜。”
她步子停了一下,“怎么听上去委屈巴巴的?”
“怎么可能不委屈?”
“是不是来的这一路,心里都在骂我?”她又挤眉弄眼想学他平时的样子,“这个坏女人白嫖我,当我垃圾一样说扔就扔了……”
他没说话。
“真的骂我了?”
他还是没说话。
“用多难听的话骂我,都是我活该。”
他忽然转身,和她面对面,毫无预兆地把头抵在她的肩头,两条长手臂垂在身前。
她没动,任由他靠着。
远处射过来一束光,是一辆送了人下山的buggy,她很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贴着树干靠边站过去,让出了车道。
Buggy开过去,周晨要松手,被陈北捏住,不仅捏住,他伸手一拉,索性把她拉进怀里,环手圈住。
“我是可以把所有都摊开来给你看的。我就也想知道所有跟你有关的,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家里除了你儿子还有什么人,甚至你的前夫,我也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你的工作怎么样……反正,我都很想知道。想了我就都表现在脸上了,对不对?”他不是真的在问她,他早有结论,“我太急了是不是?你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是不是?我太像个控制欲太强的变态了!”
她撑开他,想要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以为她要逃跑,抱得更紧。
“我控制不好这个度”,他继续絮絮叨叨,“从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其实我就在后悔了,这么远跑过来,也没跟你说一声,怎么看都是要道德绑架你。你更要离我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再也听不下去,她不能再任由他背黑锅背下去了,她两只手很坚决地撑开了身体的距离。
月夜照出了他眼睛里的亮光,她看得很清楚,是泪。
手掌贴上他的脸,她的大拇指指腹在他的颧骨上轻轻地左右摁了一摁,以一种她能给予的最大的温柔。
她定了下神,很慢很慢地开了口,“心理有问题的,不是你,是我,跟你没关系。”
她刚松了手,他更快地按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掌心重新贴回到了他的脸上。
“我不要‘没关系’,这三个字是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三个字”,他要被自己气死,都这个时候了,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孩子气,她要怎么相信他呢?
他深呼吸了一下,缓了缓,做出成年人讲道理的样子,“我最怕就是你说跟我没关系。”
“和你斗嘴很快乐,一起吃东西很快乐,什么都不做也都很快乐”,她的眼睛望向了别处,“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和真正喜欢你、关心你,且对你无所求的人在一起玩耍,是完全可以没有任何压力,没有任何目的的,就只是很纯粹的快乐……”
她的话,没说完,尾音荡在这山间,被风吹散。
她低头朝着山上走,“你知道吗?你重新给我定义了快乐。”
他不知道。
她又走了几步,才再说下去,“但也很恐怖。我没有经验过,我不认识我自己了,我搞不清楚这个状况了。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我能做到哪一步,我会变成什么样。我统统都不知道。哪一天我就被打回原形了呢?哪一天你就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了呢?你会失望的,你不会喜欢的。”
“我不会的”,他脱口而出。
“不会什么?不会喜欢,还是不会失望?”
他伸手要去拉她的手,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会不喜欢她,他也不会对她失望。
她忽然停住,转头看着他,“你也想一想再说好吗?”
说完这一句,她再也坚持不下去。她已耗尽心力,等不到他的回答了。
“周晨”,他轻轻唤了一下她的名字,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嬉皮笑脸跟着再连着她的英文名字一起叫出来。
她执意往前,拿一个后背对着他。
他知道她是在听着的,便也就由着她隔开几步,“人其实跟手机一样,有不同的系统,苹果用IOS,华为用鸿蒙。”
“道理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还非要拿着上一个华为手机的鸿蒙来复制到现在这个IPhone上呢?不一样的系统,根本两码事。你简单粗暴地一通复制粘贴,然后失败了,然后就对新手机全盘否定。这完全错了。”
她无言以对,他说的都是对的。
一直走到了陈北的17号房间的岔路口,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早点休息,我自己走上去。”
他心下涌上一股绝望,她是打算就此和他告别了。
他最后挣扎,“我陪你。”
话一出口,他便想到一句话:攥在手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她按在他的胳膊,清晰地传达出坚持,“我们都不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你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我是很感动的。这是真话。过去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你是第一个,我很感激……”
“但是,不足以改变你本来的决定。”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只是顺着一路上来想好的逻辑说下去,“这里,不丹,是特例。我们还是要回到上海去,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的。要面对的,一样都逃不掉。”
“先完整,再完美。哪怕最后也不完美,但至少过程,是我们一起的。”
“你要说我强词夺理也好,说我太悲观也好。我真的不能在我不确定的时候,拖你下水。我承认,我也想过横竖横(上海话,意思是:横下一条心,随便),what the hell,走哪算哪,但是真的不行的,行不通的,那不对”,她轻轻抱了下他,“谢谢你,这段日子,很美好。”
她松开了他,转身往山上走。
他想起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渴望,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他在后面追
相关Tags:喜欢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