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地活着。
军医说我的确怀孕了,孩子已经三个多月。
算算日子,正是珠帘后那次怀上的。
那晚我以为是我最后一次看北梁的月亮,却没想到那只是开始。
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北梁定都金陵,南唐从此覆灭。
周元逸被封为恭敬侯,拓跋律将我们林家的宅子赏赐给他做侯府。
拓跋律是懂杀人诛心的,他明知道我最恨什么,却还要这样折磨我。
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我离开了北梁军营,是拓跋律母亲下的懿旨。
我还被封了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是北梁开朝以来第一个汉妃。
北梁还告知天下我是林家的女儿,会让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知道,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治理一个国家比踏平一个国家要难上数倍。
只是这样也坐实了裴林两家通敌,否则我这样的弱女子,怎能千里迢迢去了北梁,还成了拓跋律的宠妾,成了这天下第一汉妃。
接到册封圣旨的这一天,我拼了命地往外面跑,宫人死死地拉住我,我紧紧扒住门框不松手,指甲片片碎裂,我却感觉不到疼。
我对着拓跋律住的宫殿方向不住地磕头求饶:「陛下你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不要这样对我,求求……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一遍遍地乞求,可无人应我。
宣旨的太监将圣旨硬塞进我的手中:「林昭仪,谢恩吧。」
我跪在地上,我后悔了,我不该离开拓跋律的。
我应该匍匐在他身边,乖乖地听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后来,太后来了。
「林昭仪,你好好养着身体把孩子生下来,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太后和蔼地对我说道。
我看着这个终于扬眉吐气的妇人,心想她大概是忘了,这个孩子是她给的药催来的,怕是生不下来的。
伺候我的人都是南唐的女孩儿,她们将我看得紧。
她们说要是我出一点点意外,她们的九族就会遭难。
我看着她们惶恐稚嫩的脸庞,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我啊,生不得,死不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啊,日升月落。
我只是觉得恹恹的。
明明我曾经那样地憎恨,可现在那些憎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连阿爹阿娘大姐姐和承垏都不来入我的梦了。
有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可回头时,只有吹过廊下的风。
我倒常梦见黑暗里的那个男人。
梦见他就站在我身边,他会用手触摸我的脸。
我拼命躲着他,让他不要过来。
梦里惊醒的时候,床边没有人,只要我眼中恐惧的泪水湿了脸。
我出不去这长安殿,拓跋律也从未来过。
冯玉儿倒是来过一次,但她只站在殿外,静静地瞧着我。
我倒希望她像以前一样直爽地威胁我,不似现在让人猜不透心思。
她是皇后,现在住在我大姐姐从前住的华阳殿,听说她的那对龙凤胎留在了北方,没有带在身边抚养。
「皇后娘娘,进来坐。」我扶着肚子招呼着她。
她却一步步后退,后退……
直至消失在宫门后。
我想是不是我怀孕后面貌变丑了,吓到她了。
可镜子里的我,珠圆玉润,面若桃李,比从前更胜三分,她怎么就怕了呢?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