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这日,我在家中从白日坐等到晚上,直到檐上阁的杀手飞鸽传书来,我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檐上阁是我前世偶然在顾泽生处得知的一个杀手组织,见钱办事,今日我令他们护送队伍,若见到有人动手就杀之。
他们今日确实动手了,不过目的是将局面搅和得更浑一点,而谢小将军和我爹却从另一条道上秘密地入京了。
如此,此事总算了了,总算谁也没受伤,等兄长回来,沈家便可以过个好年了。
事发当日,圣上果然大怒,彻查此事,最后查出了一个替死鬼罢了,齐王这一步走得算是前功尽弃,沈家是永远也不会跟他有瓜葛了。
过了两日,兄长从外任之地回到了家中,我心下欢喜,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是日天晴,明亮的阳光照亮了我兄长满身,我的兄长任职刑部,平日里面色冷硬,生人勿近,沉默寡言,但他此刻手里却提着我最爱的云记糕点。
这一刻,上一世那副棺木里,他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和他此刻鲜活的模样重叠往复,最后只剩下眼前的兄长。
我扑进他怀里,眼泪快把他的衣襟淹湿了。
瑶瑶,怎么了?他摸着我的头,温声道,是前几日那顾家的婚事恼到你了,还是最近的饭菜不合口味了?
没有,我嗡声道,我就是,想你了,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念哥哥。
孩子气,哥哥才走一月多,怎么就好久不见了?他拉着我的手,进屋去,听说你近日病了,等下再着凉了。
嫂嫂和娘亲都在屋内,笑看着我们,此刻我内心万分感谢天道神佛,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认清恶人,保全家人。
腊月二十五这天,同一个人上门却发生了两件事。
其一,侯府世子谢宴祈上门道谢。
其二,谢小将军有意求取沈氏女。
沈氏女?我左右瞅了瞅,沈氏女不就我一个,可还有其他沈氏女?
兄长看着我一言难尽:你怎么招惹了这尊大佛?
这话该我问才对,兄长和爹爹莫不是在朝堂上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引得这战功赫赫的谢小将军,要与沈家联姻。
谢家如今一心身在边关,要知将军若只知杀敌挣军功,而在朝堂上无耳目口舌,是最为危险的。
我想想,前世我嫁给了顾泽生,谢将军最后是选了哪位世家贵女做他朝堂上的风雨石呢?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彼时艳阳雪霁,我端着手炉正在寻找我的小白猫,对这目的明确的求娶并未放在心上,我知晓,爹爹必定会婉拒。
然而,掀起游廊垂帘,我却与一人险些撞上。
我抬起双眸,入眼先是一双遒劲有力、骨节分明的双手,而后是一身金丝绣线玄衣,腰间挂着质地上好的和田玉佩。
金冠束墨发高高地扬起,一双眼如天上鹰隼,薄唇拉直,姿容俊艳无匹,只是周身气质仿佛冰山尖上冒出的寒气。
倏尔,他望着我笑了笑,这一笑竟给他添上了些人间烟火气,如初升于雪山之巅的旭阳,耀眼又灿烂。
我愣了一会儿,才往后推了推,同他福了福身。
想必这位就是被兄长尊为大佛的谢小将军了。
只是没想到被京中人传得如煞鬼恶神的人,竟长得如斯颜色,比之顾泽生有多不少。
他见我这般,吓得收起了笑,人高马大的少年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沈姑娘不必多礼,今日多有冒犯,希望沈姑娘见谅。
你也知道冒犯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回去要挨谢将军一顿打吧。
婚嫁之事,两姓联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这般冒冒失失地跑来同人家爹说,我要娶你女儿?
想必我爹要不是衡量了许久,打不过这人的话,估计都想一棍子给他打出去。
我内心一顿吐槽,面上端庄贤淑道:谢将军严重了,大约是下人听岔了,才闹出笑话来。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府外,将军不必担心。
谢宴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他自己没发现,我却看到他的手指一直在搓磨着,大半天才回了一句:没有。
什么?
谢宴祈还来不及回话,另一道似风雪中夹带着微怒的男声响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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