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所见所闻!
会通河的码头上,漕运船只横七竖八停在水面上,舰舸首位相连,蔚为壮观。
明朝的内陆河运系统已经很发达了,水上之利很是丰厚。
码头上,穿着粗布短衫的精装汉子多不胜数。
一处凉棚内,身着皂服的吏目正在给老百姓发放工钱。
然而他们发的却不是银子,更不是洪武通宝,而是大明宝钞。
累了一天的苦力祈求着官府可否发放小平钱,却被官府以民间不得私自拒绝宝钞给拒绝了。
苦力小民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接受了这贬值极快的宝钞。
价值三百文的宝钞是他们一日的劳动成果,但折成小平钱的话,顶多也就折二折三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能用宝钞换到的小平钱,不过六十文到九十文钱,甚至更低。
朱厚照面色羞愧的通红一片。
吏,是他朱家的吏,漕运衙门,也是他朱家的衙门,他们执行的律法也正确,但最终无奈唉声叹息的只有平头老百姓。
天下间的小事汇聚在一起就是大事。
这些看似不起眼甚至都不会让朱紫高官关注的民生百态,却被苏灿带着让皇太子尽收于眼。
朱厚照现在也明白了老百姓小民的无奈,宝钞之害可见一斑。
其实大明最初发行宝钞的目的自然是好的,弘治百官执行宝钞的公信力初衷也是好的。
究竟那个环节出问题,恐怕大明的高官都未必清楚。
下面的小吏当然知道宝钞的价值很低,朝廷发放下来的财政预算,他们将小平钱留在了自己衙门,供给他们自己的俸禄开支,却将贬值极快的宝钞,名正言顺的给了百姓。
因为这是大明律法规定的,百姓不得拒绝宝钞,最终含泪吞噬后果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苏灿看着一脸羞赧惭愧的朱厚照,问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老百姓不愿意接官府的活了吗?”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折射出来的问题很大。
漕运码头尚且如此,工部若是招标大工程项目,哪个百姓愿意接朝廷的活?哪个商人敢接朝廷的工程项目?
朱厚照轻轻舒口气,声若蚊呐的道:“明白了。”
每一项政策执行下来,都会有漏洞,朝廷百官不能只管制定政策,却不去看看执行情况。
即便再好的初衷政策,下发下来,老百姓十分满意,始终才是考核这项政策好坏的最终标的。
“灿弟,你会不会对朝廷很失望啊?”
朱厚照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朱厚照开始重视苏灿,他也开始重视这个国家的好坏。
他越来越有责任心,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喜欢玩闹的皇太子。
苏灿如此病重之躯,都在关注着民间百态,关注着大明江山,希冀着大明江山便好。
他这个未来的一国之主,有什么理由不关注?
朱厚照渐渐的也发现,原来力所能及的为百姓做点好事,实事,也是具备一种成就感的事。
当然,这对他来说不是力所能及,而是分内之事。
要是灿弟身体好了,我一定要给他升到内阁大学士,让他做首辅。
有灿弟在,北边的那些杂鱼,东南的跳梁,还是个事吗?
朱厚照心里想了很多。
苏灿笑着摇头,道:“怎么会失望呢?如果朝廷的本心就是不顾及百姓的死活,我当然会失望。”
“但现在我们的大明天子正在励精图治,前朝留下的烂摊子,都让天子去处理,国家总会慢慢变好的。”
有一说一,成化皇帝朱见深给弘治帝朱佑樘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大了。
到成化末年,朱见深基本已经不处理政事,万贵妃掌权,爪牙遍布内阁六部。
内阁六部没有作为,明廷政府尾大不掉,下面贪腐欺压百姓之事多不胜数,山东、河南等地民变不断,西南土司时常攻击汉官,北疆鞑靼每一次寇关,都会有上千百姓士兵死亡。
国家对九边军费一欠再欠,亏空到不得不用天下官吏的俸禄去拆东墙补西墙,给九边军费。
官吏的俸禄不发,地方衙门就没有钱养活衙门胥吏,最终只能想办法从百姓身上克扣钱财。
一系列的过程,看似官僚们在欺压百姓,但源头依旧从皇宫发出来的。
天子是国家机器的推动力,天子若是没有能力或者懈怠,国家能运转好么?
然而就是在这种千疮百孔江河日下的情况下,朱佑樘接手了大明的江山。
他用十五年时间,扭转了成化末期的困境,将欠的九边军费和百官俸禄全部还清。
历史上的明孝宗被评价很高,很高,其实若是经历过成化、弘治两朝的人,才会真正感受到朱佑樘的伟大之处!
苏灿意味深长的看着朱厚照,道:“咱们的天子是好天子,希望咱们未来的天子,也能有一番作为,胜过咱们的天子,那时候我才会真正的高兴。”
朱厚照浑身一肃,认真的道:“灿弟!会的!一定会的!不管是现在的天子,还是未来的天子,都一定会是好天子的!”
苏灿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道:“那咱们就看下去,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天。”
朱厚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苏灿的身子不好,这肺痨病总归会死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么想想,朱厚照心里堵得慌。
春风微拂,吹面不寒。
苏灿紧了紧脖颈上的披风,腰间的玉挂露在外面,更添几分娇贵,引起周围几名汉子歹人的注意。
然而他们就那么一个凶狠的眼神漏出来,就被周围的禁军抓住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罪,有这个思想就不行!
最终这些人被打的都快残废了,禁军才让他们将狗眼瞪大,不该想的不要想。
嗯,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想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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