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5 | admin | 86次围观
来到王天亮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伏案工作，陈道军说话的语气变得柔和，“王书记，思明同志来了。”
“哦，先坐一会，我批完这个文件，道军同志你有事可以先去忙。”王天亮头微微一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王天亮放下手中的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你是东大哪一届的？”
“我是零九届汉语言学院的，我听说您也是学汉语言的，还是京南大学的杰出校友，那可是我们这些搞汉语言人的优秀学长呀！”宋思明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所以马屁拍起来一点也不生硬。
“虽然我们京南大学的名头要比你们东海大学响了那么一点，但是要论起汉语言这门学科，你们在全国可是排名前三的，要比我们略胜一筹呀！”王天亮很谦虚的说道。
趁着这个间隙，宋思明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天亮，他鼻梁高耸大眼浓眉，头发虽说有些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正气十足。
全国有七百万公务员，但只有不到三百个地级市一把手，王天亮四十四岁升到正厅，五十二岁成为一方诸侯，除了运气之外，他肯定有超强的能力以及雄厚的人脉关系。
“思明同志呀，电视台的工作都处理完毕了吧，待会你找一下道军同志，问一下你的具体工作安排，尽快的进入这个角色。”王天亮继续说道。
“请首长放心，之前的工作我都交接完毕了，明天我开始上班，好好的为您服务。”宋思明站起了身子，打起了包票。
“你这话说的，怎么能是为我服务呢，是为东海市一千万人民服务。”王天亮义正言辞的说道。
宋思明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天亮却打断他，“还记得你们东海大学的刘紫藤教授吧。”
“当然记得，他是我的恩师。”宋思明赶忙应道。
“我们两个是发小。是他向我推荐了你，说你为人实在真诚，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呀！”王天亮笑眯眯的盯着宋思明。
“首长您说笑了，我尽全力，尽全力。”宋思明无比惶恐的说道。
“对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王天亮突然又问道。
“科，科员。”宋思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从程序上来说，把你从国企调到公务员岗位上，符合国家的高学历人才引进标准，但级别上……”王天亮皱了一下眉头，“你在电视台待了这么多年，又是博士生，怎么还一直是个科员呢。”
这话戳到了宋思明的心窝子里，他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工作还没有到位，还没有到位。”
“这样吧，我跟道军同志说一声，给你解决副科吧。”王天亮轻描淡写的说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可放在之前，宋思明也只是梦里敢想那么一下，现在王天亮的一句话竟然就让自己的梦实现了。
“好啦，多出去转转，跟市委的一些同事认识认识，也熟悉一下环境，我还要处理一些文件。”王天亮下了逐客令。
宋思明轻轻抚了一下心口，他又激动又兴奋，稀里糊涂做了东海市一把手的秘书倒也罢了，竟然还顺带解决了副科的问题。
并且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原来这一切是自己老师刘紫藤操作的，这个老头，竟然不提前告知一声，下次去学校一定要他好看。
刘紫藤是东海大学的汉语言学院的副院长，也是博士生导师，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宋思明跟他的关系非常亲密，原因也是两人的共同爱好象棋。
刘紫藤的棋技自认为打遍东大无敌手，直到认识了宋思明，没想到宋思明年纪轻轻却下的一手好棋，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忘年交的好友。
刘紫藤和王天亮从小一块长大，即便长大后各奔东西交往并不密切，但两人感情颇好，算的上是至交好友。
王天亮来东海做市委书记，第一时间跟刘紫藤见了一面，刘紫藤虽说只是一个大学教授，但深谙官场之道，明白王天亮初来乍到工作不好开展，于是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宋思明介绍给了他。
王天亮的办公室总共三间，最外面的一间小屋属于宋思明，里面的大间是王天亮的办公室，书架的后面还有一个暗门，暗门里边是一个小型的卧室，专供其午休以及夜里工作太晚休息用的。
宋思明来到自己专属的办公桌前，他取出一个本子又拿了一支笔，径直来到陈道军的办公室，“秘书长，王书记明天有什么行程安排，我来抄写一下。”
“明天，”陈道军看了一眼自己的记录本，他一直在市委办公室工作，可以说是整个市委的灵魂人物，市委书记市委副书记每天要做什么要见谁见多久，他都会精准到分钟，甚至一些重要的场合，尤其是有媒体或系统外的人出现的地方，他更要算好时间，根据每个人的职位级别决定出现的先后顺序，只能是所有人等一把手，而不能是一把手来了之后去等别人。
陈道军把这些工作做得细致到位，也一步步提到了常委，担任了市委的大管家。
“明天王书记的行程都在这里，你抄写一份吧，还有一些临时的东西我会通知你的。”陈道军把本子递给宋思明。
宋思明点了点头，“明天上午九点，拜访退休老领导，十点接受市台记者曼琪采访，下午两点接见东海区区委书记李业成，下午两点半接见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宋小明，下午三点接见市发改委党组书记主任。”
宋思明小心翼翼的记录着一切，不过在写到曼琪的时候，他又想起那晚那个为自己洗脚的女人，他哑然一笑，仿佛还在梦中。
王天亮有事提前离开，宋思明待到六点下班，直到他坐进自己车里，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无法言语的放松，舒了口气，翻遍全身没有找到香烟，不死心的他打开了汽车的储物盒，而装有亲子鉴定报告书的信封让他一下子倦意全无。
拆，还是不拆？
宋思明微微犹豫，拆开了那个信封。
略过前面的五个大项，宋思明直接找到鉴定结论：根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其他外源干扰前提下，不支持宋思明是宋小宝的生物学父亲。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宋思明突然浑身无力，他身体有些哆嗦，储物盒里的那包烟近在咫尺但他却无法够到，一股热血冲向了脑门，眼前甚至还有些发黑。
差不多接近五分钟，宋思明才完全缓和下来，他点了一支烟，将窗户落下，用力的吐了一个烟圈。
打开手机找到了辛绮月的电话，拨通之后响了两秒接着又挂掉了，此时的宋思明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但却不知道该找谁诉说，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喊了一声“该死的”，将车子发动起来赌气离开。
原本想着把车停到自家车位里然后找个地方买醉，却不想车位旁竟然站着两个人，宋思明开门下来之后两人直接就迎了过来。
“思明啊，真是祝贺呀！”说话的这人是孙雅琪的叔叔孙光泽，东海区刘家集街道的党组书记。
宋思明只记得自己结婚的时候给他敬过酒，他好像眼皮都没抬，而此刻他的脸上则布满了谄媚。
“姐夫，祝贺祝贺。”孙光泽的儿子孙浩然，东海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一个临时工，他从小娇生惯养，整个就是一个小痞子。
“你们好，你们好。”因为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宋思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赶紧上来，家里人都在呢。”孙光泽挽住了宋思明的胳膊，整的宋思明好像是他的叔叔。
“都在？”
虽然极不情愿，宋思明还是坐上了电梯，而当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直接愣住了，自己那不足八十平的房子里竟然挤了接近30个人，当初自己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热闹。
“思明回来啦，赶紧坐这儿。”岳父孙光喜一脸的骄傲，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宋思明坐的离他近一些。
“咱们老孙家出了思明，真是祖上的福气啊！”
“是呀是呀，当初雅琪跟思明结婚的时候，我就看好他们两个，我就知道思明早晚会出头，你看现在，成了咱们东海市的二号首长了！”
“就是就是，咱家思明学历又高，文采又好，给王书记做几年秘书，级别一上来，外调哪个区县做个一把手，咱们可都跟着享福啦！”
马屁一个拍的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精致有内涵，宋思明环视着众人，这些人中的一些他只在自己结婚的时候见过，其他的非常陌生，但此刻他们却像是跟宋思明多年的老朋友，熟悉的让宋思明都有些自惭形秽。
“爸爸，抱抱。”宋小宝已经一岁了ᶻᴴᴼᵁ，他蹒跚着走了过来，伸手让宋思明抱抱。
“你看小宝长的，就跟他爸是一个模子里刻率走出来的！”
宋思明伸出的手突然停滞在了半空，刚才的那句话让他的心仿似被马蜂蛰到了一般。
为了儿子，宋思明忍受了太多，孙雅琪冷嘲热讽，岳父岳母的睥睨一切，虽然心里苦，但好在有了自己的结晶，可当这结晶破碎之后，宋思明的心也跟着碎了。
见宋思明没有抱自己，宋小宝委屈的哭了起来，孙光喜招呼孙雅琪让她把孩子抱走，然后开始向宋思明介绍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思明啊，这是你表舅马兴福，是咱们松阳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马兴福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他主动伸出双手，“宋秘书，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呀！”
“马部长，您太客气了。”宋思明迎了上去，握住马兴福的手，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堂堂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副处级领导干部，却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面前表现的如此卑微，宋思明在这一刻感觉有些可笑。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正在市里开会，确实是抽不开身呀，没有见证你们喜结连理的时刻，这些事我想起来就后悔，待会儿我自罚两杯。”其实宋思明结婚的时候，马兴福根本就懒得来，却没想这小子竟然飞黄腾达了，只能是口头上补救一下了。
“对对对，我当时就跟老马说，咱们是一家人，我俩老早就准备好来喝你们的喜酒了，可那天也巧了，老马去市里开会，我还去下乡考察，这事啊都赶到一块儿了，现在想想可真后悔呢！”
宋思明打量着说话的人，她紧贴着马兴福，应该是他的妻子。
“这是你表妗子李月华，是咱松阳县县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
宋思明还没说话，李月华突然挽住了孙雅琪的胳膊，“啥主任不主任的，都是劳苦命，哪像咱这外甥女，可是捡了个金疙瘩呀！”
孙雅琪的脸上也满是高傲，像马兴福这种副处级干部，之前自己登门拜访都不一定能见得到，而这个表妗子更是视人犹芥，记得当初父亲孙光喜在松阳煤矿做工会主席的时候，自己还曾陪着父亲给她送过礼，李月华愣是没让父女俩人进门，可现在乾坤倒转，今天白天主动联系到自己，从松阳县开车一个半小时来到这里，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孙雅琪极度舒适。
“兴福啊，孙力在松阳，你可得好好照顾着，咱都是一家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有了女婿宋思明，孙光喜说话硬气了好多，“孙力你过来，跟你舅汇报一下工作。”
“表舅，我是孙力，现在在松阳煤矿工会上班，你多照顾。”
“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怎么能叫照顾呢，你就是本家的孩子，自己孩子的事，那就是我自己的事。”马兴福装出一副责怪的样子，话里却充斥着讨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思明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孙光喜继续向他介绍的这些陌生的面孔，可此刻的他却像看小丑一般盯着眼前的一切。
孙光喜订了一个能坐30人的大包间，宋思明被众人簇拥到主座位，酒菜上齐，孙光喜站了起来。
“今天，是我们老孙家最光荣的一天，我的女婿思明，成了咱们东海市市委书记王天亮的秘书，在这呢我简单的说三点。”
孙光喜话音刚落，马兴福带头鼓起了掌，副科退休的孙光喜哪里想过有一天一个副处级干部竟然捧自己的场，此时的他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做工会主席的那几年，说话变得铿锵有力。
“思明能做上市委书记的秘书，跟我们老孙家的家风是分不开的，大家都知道思明是从农村出来的，从小受到的教育跟所处的环境，不足以支撑起他成官为仕的愿望，但自从跟雅琪结了婚，受到我们家的影响，仕途也开始变得一帆风顺，我希望思明能够再接再厉，保持住咱们老孙家的家风，做大做强，既能承上也要启下，要让咱们家小宝长大之后比你还要优秀才行。”
宋思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光喜，直到这一刻岳父还在骨子里嫌弃他是农村人的身份，宋思明突然有些想笑。
“那么我接着说第二点，思明做到秘书之后，肯定会经历一些诱惑，不管是金钱上的还是女色上的，我希望思明能够恪守本分，不要做出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来，尤其是在这个个人生活问题上，不能说发达了就忘了结发妻，这陈世美咱们可不能做。”
孙光喜说这话的目的很简单，他心里清楚自己一家人尤其是孙雅琪对宋思明并不好，现在宋思明发达了，如果真的给孙雅琪闹翻了，自己的高枝儿可就没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就是要给宋思明提个醒，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真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那很快将会传遍整个东海市，到时候名声臭了，什么也就都没了。
孙光喜说完话就等着宋思明表态，可宋思明非但没有说话，脸上还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笑，孙光喜之前的角色还没有完全转变掉，他脸一沉，声音提高了一个8度，“思明，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你说够了没有？”宋思明猛地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你！”孙光喜一下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宋思明居然开口骂他。
“宋思明你干什么？做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就牛了是不是？”孙雅琪也站了起来，“当初你一穷二白我嫁给你，你现在发达了，居然敢骂我爸！”
“别吵别吵有啥误会？”马兴福夹在中间，这事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我？”宋思明点着一支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马兴福一头雾水。
“宋思明你胡说八道什么？”孙雅琪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喊道。
“孙部长，你看一下这个，刚好结婚的时候你没来见证，离婚的时候你可不能不来哟。”宋思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单，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这，这，”马兴福端起那张亲子报告单，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自己没做错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也应该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过马兴福没想到宋思明竟然把自己最痛的伤口撕开显露在外人面前。
“荒唐，荒谬，丢人，恶心！”李月华何等聪明，“雅琪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李月华说话间用胳膊拐了一下马兴福，马兴福也秒懂，“老孙哥，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宋秘书，实在是抱歉了，虽然我是孙家的亲戚，但是在对错面前，我选择站在您这边。”
饭桌上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家开始一致的声讨孙雅琪，就连亲叔叔孙光泽也拍着桌子，大喊：“我们老孙家哪里出过这种烂事，丢人！丢了祖宗的人了啊！”
场面一边倒，岳父孙光喜张着嘴，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岳母则低着头抹起了眼泪。
从这老两口的表情里，宋思明知道，他们都是帮凶，在这一刻，宋思明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任何错！
“马部长，您慢点吃，我先走了。”
“爸，我给月华妗子点了瓶红酒，”一直在外面招呼的孙力走了进来，“这酒啊，是93年的，”
“喝，喝什么喝，老马，咱也走吧。”李月华抓起马兴福的手，“丢了大人了！”
思来想去，宋思明给孔德龙打了一个电话，随后来到了波尔曼。
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孔德龙皱起了眉头，“你这事做的太唐突了，你现在的地位不同以往，有些事要考虑下大局。”
“当时太生气了，哪里能控制的住。”宋思明叹了口气，他还没到那种圣人的状态。
“也不怪你，换了哪个男人也受不了，不过，这事儿你要跟老大说一声。”孔德龙递给宋思明一支烟，“不过这样也好，你孑身一人没有外界干扰，好好的辅佐老大。”
“这秘书啊，还真不好做呀！”宋思明叹了口气。
“嗯，我刚毕业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我这个性格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折磨，后来也就弃政从商了。”
“哦，那我还真得学习一下。”宋思明来了兴趣。
“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告诉你，这秘书呀，根据我的总结，就那么几条，首先就是多动脑子少说话，不议论领导，不传播同事，不吹嘘个人，领导安排的工作要及时汇报反馈，不懂的内容要马上询问，切勿擅作主张。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领导埋头工作着，突然停了，眼睛往左边瞥，往右边瞥意味着什么，你都得秒懂。”
“我去，你这么一说，做秘书这么麻烦？”宋思明张大了嘴巴，想不到这小小的秘书，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你这种高智商的人才，这种事情只要做一遍就能懂了。”孔德龙笑了笑，“心情好点了吗，要不要让曼琪来陪陪你？”
“可别了，我享不了那种福。”宋思明摆了摆手。
“在我这你还怕什么？信不过师兄？”孔德龙笑着说道。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感觉吧，没什么意思。”
“得了，还是咱俩喝一杯吧。”
孔德龙又跟宋思明说了些东海官场的事，市长郭达作为本土派的代表，已经在东海市经营了多年，现任市委常委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王天亮的工作不好开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非常的困难。
“我，我能做什么呢？”宋思明苦笑了一声。
“你呀，只要把老大伺候好了，他心里头舒坦了，剩下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孔德龙笑眯眯的说道。
宋思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意识到，市委书记的工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风光呀！
宋思明晚上直接住在了波尔曼，在中途拒绝了孔德龙要给他提供一些其他服务的想法。
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孙雅琪和孙光喜打来的，懒得搭理这些，宋思明又打开微信，孙雅琪发来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宋思明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把事情说开，没有必要再与其有什么纠葛，直接回了九个字：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
因为喝了一些酒，宋思明很快就睡着了，解决掉家里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无比的放松，睡眠质量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好在定了六点的闹钟，不然真有可能睡过头了。
这算是他第一天正式上班，宋思明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当他到达市委大院的时候不过才七点，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却不想到了三楼的时候，一个女生正背对着自己拖地。
“宋秘书您来了。”女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把身子转过来，脸上堆满了笑。
女生叫张硕璇，上一年考进来的公务员，是市委办公室的普通科员。
宋思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 女孩，她个子高挑，皮肤很白，穿着一套修身的职业装，衣服很好的包裹了她的身材.
因为她年轻的缘故，看起来充满青春活力，人长得虽然不丑可脸上全是痘痘，让她的美貌打了折扣。
“算起来您还是我的师兄呢，我也是东大毕业的。”张硕璇挺直了身子，她把手放在身后，两条腿交叉站着，像是一件商品一样矗立在宋思明的面前。
“小师妹好，我初来乍到的，你可得好好关照呀！”宋思明主动伸出了手，昨天在孔德龙那里，他已经知道政府机关里的人不能深交却也不能不交，更重要的是不要得罪任何人，因为你不知道哪个人会在背后给你穿一双小鞋。
“您是二号首长，哪轮得到我关照呀！以后你还得多照顾一下小师妹我呢！”宋思明的话让张硕璇很受用。
要知道张硕璇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心思单纯性格善良，可恰好她这种性格的人在机关单位往往是受气包，所以一些杂活累活基本上都是她干，每天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堂堂东大金融系的高材生，进了体制内却只能打扫卫生，说实话张硕璇确实很失落。
“那行，中午我请你吃饭，有些事还真得向你学习呢。”宋思明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别看张硕璇只是一个普通科员，可她毕竟在办公室待了一年多，肯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加上我的微信，你下了班我找你。”张硕璇心里竟然涌出一丝感动，她来到市委办公室这么长时间，每天遭尽了白眼欺负，几个市委常委的秘书甚至都用鼻孔跟自己讲话，宋思明的谦逊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宋思明掏出手机，扫了张硕璇的微信，然后又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他这才走进办公室，拿出前一日整理好的市委书记行程。
其实宋思明早已经将行程背的滚瓜烂熟，为了防止出现错误，他还是详细的看了一遍。
“这么早就到了？”在擦办公桌的时候，宋思明听到了王天亮的声音。
“首长早。”宋思明小跑过去接过王天亮手里的包。
“今天都有什么安排？”王天亮坐到椅子上，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上午九点，拜访退休老领导，十点接受市台记者曼琪采访，下午两点接见东海区区委书记李业成，下午两点半接见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宋小明，”宋思明已经提前烧好了开水，他端着王天亮的杯子一边倒水一边回复着。
“老领导是咱们党的宝贵财富，上午可以多拜访几个，把电视台的采访往后推一推，下午的市直领导就没有必要见了，我来了这几个月，净跟他们打交道了，是时候去下面看一看了。”王天亮打断了宋思明的话。
宋思明赶忙掏出自己的记录本，把王天亮刚才说的话详细的记录下来。
“首长，那咱们去哪里？”宋思明小心翼翼的问道。
“思明呀，以后别总首长首长的叫，咱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天亮同志嘛！”王天亮没有回答宋思明的话，反而很轻松的扯了一句别的。
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叫他天亮同志，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呀，可是不叫首长又叫什么呢？宋思明这下反倒有些为难了。
“你老家是哪里的？”王天亮又问道。
“我老家是华阳县孙柏镇的。”宋思明小心翼翼的说道。
“华阳县孙柏镇，你们那里是能源大镇呀，这样吧，你跟道军秘书长商量一下，明天咱们去趟华阳，制定一个出行方案，注意，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的招待工作，一切要从简。”王天亮点着支烟，“主要目的嘛，看一下华阳县的煤矿，你现在去安排吧。”
“好的领导，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一件我个人的事想跟您说一下。”宋思明本想转身离开去找陈道军，突然又想到孔德龙昨天晚上嘱咐他的话，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与孙雅琪的事情挑明。
“哦，有什么个人问题尽管说。”下属主动找自己讨论生活私事，王天亮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领导，我昨天跟我妻子提出离婚了。”宋思明将那封亲子鉴定报告递给王天亮，言简意赅。
王天亮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亲子鉴定报告单，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宋思明冷汗直流，“这件事我昨天晚上已经听说了。”
宋思明暗道一声好险，他突然非常佩服孔德龙，如果不是因为孔德龙的提醒，他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王天亮的。
而且他也没想到，王天亮竟然这么快就有所耳闻了。
当然宋思明也绝对不会猜到，这件事是陈道军告诉王天亮的。
陈道军从一开始就不 喜欢宋思明，不仅仅是因为宋思明的个性不讨喜，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已经给王天亮安排好了一个秘书，这个人就综合一科的副科长孟宪勇。
虽说是副科长，但市委办公室毕竟是正处级领导岗位，办公室主任又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陈道军，所以孟宪勇是正科级领导干部。
孟宪勇可是秘书处的老员工了，在综合一科做正科级接近十年也没能扶正，陈道军承诺让他做市委书记的秘书，那么转正升到副处也就近在咫尺了。
当然转正是有代价的，陈道军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他跟市长郭达共事多年，把孟宪勇安排给王天亮做秘书，其实是郭达的意思。
可王天亮是何等聪明，他来了不过两三天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在跟孔德龙交流之后直接找到陈道军把宋思明放到了台面上。
如此一来，孟宪勇非但不能转正，陈道军和郭达的阴谋也因此破裂，宋思明也就变成了这帮人的眼中钉。
昨日发生的事情，很短的时间就传到了陈道军的耳朵里，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陈道军还是打通了王天亮的电话将事情做了汇报。
陈道军避重就轻，省去了孙雅琪背叛感情的事实，着重对宋思明的行为做了批判，大概意思就是他是当代的陈世美，地位高了之后就要抛妻弃子。
因为不了解情况，王天亮并未下什么结论，想着今日再找人调查，如果陈道军所说属实，那自己有可能就要真的换秘书了。
宋思明的这封亲子鉴定报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虽然做得过激了些，但是毕竟是男人嘛，换做是谁，这种事也不能忍。”
“唉，我现在已经看开了，等婚离了之后，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负担，全心全意跟着你，辅佐您建设咱们东海。”宋思明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的。
“你还年轻，咱们市委市政府单身的姑娘多的是，早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好啦，去跟道军秘书长谈一下我刚才说的事情。”王天亮摆了摆手，宋思明的这件事在他这里已经画上了句号。
来到陈道军的办公室，宋思明脸上的轻松让陈道军有些意外，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有事吗？”
“陈秘书长，王书记把上午电视台的采访推了，老同志的拜访可以多一些，下午想着暂时先不见市直单位的一把手了，他想下去看看。”宋思明给陈道军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很客气的说道。
“去哪里？宋书记有什么目的地吗？”陈道军拿出了他的记录本。
“王书记的意思是想去趟华阳，看一下华阳的煤矿。”宋思明如实回答道。
“华阳？”陈道军狐疑的看了一眼宋思明，“你老家好像是华阳的吧。”
“对对对，秘书长您记忆力真好，我老家是华阳孙柏镇的。”宋思明脸上堆着笑竖起了大拇指。
“是你给王书记提的建议去华阳？”陈道军嘴上问出这个问题，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陈道军虽然跟王天亮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通过在一些好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以及这几个月的共事，他清楚王天亮正义感十足，昨晚他汇报的事情，肯定会让王天亮大发雷霆，虽说不至于直接就把宋思明辞退，但肯定会停职反省一段时间，可现在宋思明非但没事，王天亮反而还听取他的建议要去他老家考察参观。
说实话陈道军有些慌，经过他的调查宋思明和王天亮根本就没有什么亲属血缘上的关系，难道仅仅因为是校友就可以让一向眼里不容沙子的王天亮网开一面？还是说王天亮有别的想法。
陈道军突然又想到王天亮提出让宋思明做自己秘书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陈道军，孟宪勇到底是谁安排的。
陈道军只是说孟宪勇是老同志，理所应当解决副处问题，前市委书记秘书也就是综合一科的科长马大明被老书记带到了省里，综合一科科长的位置就一直这么空着，孟宪勇是老同志了，坐上市委书记秘书之后理所应当也就能解决正科问题了。
可王天亮非常直接的说，我听说孟宪勇是郭市长推荐的。
这句话当时给陈道军吓得够呛，只不过他也是老油条了，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一口咬住孟宪勇资格老就是想扶正。
而王天亮的意思也很坚决，就是要把宋思明调来做秘书。
为市委书记安排秘书，这其实是秘书长的本职工作，包括对秘书的提名选拔以及考察，不过王天亮越过陈道军自己选中了宋思明，很明显就是在告诉陈道军，他已经不相信这个市委大管家了。
虽然陈道军和郭达关系密切，但王天亮毕竟是东海市的一把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排名末尾的常委，根本就没有和其抗衡的能力，所以在安排宋思明的时候确实亲力亲为下了很大的功夫，只不过迫于郭达的压力，他还是想把孟宪勇再次扶上去。
陈道军有些后悔他昨天晚上给王天亮打的那通电话，自己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给宋思明穿小鞋。
“秘书长，王书记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我就实话说了，他就说想去华阳看一看，并不是我提出来的建议。”宋思明有些疑惑陈道军为什么会这么问。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安排一下，待会儿出一个方案我给天亮书记送过去。”陈道军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宋思明可以离开了。
王天亮正在伏案工作，宋思明给他添了些水，然后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前。
因为王天亮临时改变主意不接见市直主要部门的一把手，他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说辞以及预演的动作全部都打消掉了，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不过宋思明有一个强项，他之前曾经参加过一些记忆学的讲座，基本上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他面前刚好有一本市直以及县区单位的领导通讯录，宋思明一边翻看着，一边把这些东西都印在了脑子里。
陈道军拿来了新的老同志见面会名录，王天亮批示之后，他又安排了一辆考斯特，待到9点的时候，市委书记王天亮，专职副书记兼党校校长张建西，市委宣传部部长任大志，市政法委书记王小光，市军分区司令员胡国邦，以及随行的一些领导同志一同看望了东海市退休老领导干部。
这种场合宋思明只能跟在领导身后，拿本子记些东西，期间有一个陌生的电话连着打了三次，因为场合不合适宋思明也就没有接。
待到老领导见面会结束之后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张建西提议去波尔曼吃饭，可王天亮执意回市委，并告诉宋思明给他打一份盒饭。
吃过午饭之后王天亮去隔间里睡觉，宋思明则把那个陌生的电话拨了回去。
“领导你好，刚才一直陪着王书记看望老领导所以没接您的电话。”那个号码虽然陌生，可宋思明已经把东海市几乎所有高层领导的手机号全部都背了下来，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华阳县县委书记孙慧峥。
“王兄弟，叫什么领导呀，咱们是兄弟，你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咱们华阳县出了你这么一个大名人是华阳县的福气，我这几天正准备拜访你呢，一直没抽出时间，今天晚上，我今天晚上就过去。”孙慧峥语气里洋溢着兴奋。
“孙书记，拜访就不必了吧，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宋思明知道孙慧峥只是客套一下，他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绝对有急事。
“哈哈，宋兄弟，这不是我听说，我听说王书记想来咱们华阳看看？具体来做什么？”孙慧峥的笑里声复杂。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领导的意思应该是想看一下煤矿吧。”宋思明想了一下，居然要去华阳考察，那肯定要提前通知一把手，孙慧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应该是秘书长提前给他打好了招呼，自己说的话也算不上泄密了。
“就是看煤矿？没有别的？”孙慧峥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了。”宋思明感觉有些好笑，他虽然没有见过孙慧峥真人，但每次回老家，华阳电视新闻上总会出现孙慧峥的身影，身着正装，梳着大背头，气势十足的指点江山，与刚才的胆小谨慎截然相反。
“哦，思明兄弟，咱们华阳县经济结构单一，这煤炭都要挖空了，出煤量是一年比一年少，这些问题你可得多跟王书记说一说，给咱争取点市里的财政补贴，我替咱华阳五十万人民谢谢你了！”孙慧峥抓住机会，又把华阳人民给抬了出来。
宋思明刚想回答，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也非常熟悉。
又寒暄了几句，宋思明挂掉了电话然后站起了身子，“曹书记您好。”
汉天省东海市属于普通地级市，下辖两区三县两市，分别是东海区，海城区，松阳县，华阳县，灵阳县，新东市，海西市，眼前这个人正是新东市市委书记曹梦银。
新东市虽然是个县级市，但属于全国百强县，是经济大市，上一年的GDP突破了千亿，而整个东海市的GDP不过才三千二百多亿，新东市几乎贡献了三分之一。
“宋秘书你好，我想见一下王书记。”级别只比孙慧峥高了半级，但曹梦银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领导，王书记正在午睡，您再等一会。”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
“行那我在这等一会儿。”曹梦银笑了笑，“你这能吸烟吗？”
“能，来，抽我的。”宋思明边说边从口袋里开始掏烟。
曹梦银也不客气，他接过烟先给自己点着，又把火机递到宋思明面前。
“我听说王书记准备去华阳县？”吐了口烟圈后，曹梦银旁敲侧击的问道。
“对，说是要去看看华阳的煤矿。”宋思明如实回答道。
“嗯，能源大县，王书记肯定重视呀！”曹梦银回道。
宋思明还没有说话，王天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梦银同志到了吗？”
曹梦银赶紧把烟掐掉，“王书记，打扰您休息了。”
“进来吧。”
曹梦银对宋思明摆了摆手然后走了进去。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模糊，宋思明本想站起来听一下他们的对话，但又想到之前孔德龙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窥探领导的一切，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办公桌前。
手机不停的震动，宋思明划开屏幕，竟然是张硕璇发来的消息，“师兄，你说的要请我吃饭，准备什么时候呀？”
宋思明瞥了一眼王天亮的办公室，想着他们还不知道要聊多久，索性跟这个小姑娘瞎聊一下，“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这两天不行，我明天要去华阳。”
“华阳？”
“嗯呐。”
“师兄，我听他们说是去新东呢。”
“新东？”
宋思明愣住了，不是安排去华阳吗，怎么又成去新东了？
他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这可是陈道军亲口告诉他制定的去华阳的消息，而且华阳县的党委书记也给自己打电话了，怎么突然换地方了，是不是张硕璇听错了？
“你听谁说的？”宋思明打了几个字过去。
“师兄，这事儿错不了，我这边都准备好打文件了。”张硕璇回复道。
宋思明点了支烟，难道说陈道军瞒着自己给王天亮提供了其他的行程？
没错，只能是这个理由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自己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宋思明绞尽脑汁都无法想通，就在犹豫踌躇间，王天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思明你进来一下。”
宋思明应了一声，然后推门进入，曹梦银正皱着眉头，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思明，你告诉食堂给梦银同志做点吃的，大老远来一趟午饭都没吃那可不行，你呢多去下面科室转转，很多同事也得熟悉认识一下。”王天亮脸上的表情倒很舒展。
“好，我现在就去。”王天亮的话里有很清晰的逐客令，想必有什么话不想让宋思明听到，虽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可宋思明却不敢怠慢。
给食堂下了通知之后，宋思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张硕璇刚才的话，越想越乱，他索性直接来到张硕璇的办公室。
“师，宋秘书来啦！”张硕璇本来有些困了，看到宋思明之后立马精神抖擞，她站起身子脸上堆满笑，“欢迎领导来视察工作！”
办公室里只有张硕璇和一个快退休的老同志，可能是感觉自己也没啥奔头了，老同志也只是抬头笑了笑，不像张硕璇一样谄媚。
“可别捧我了，王书记说让我多来科室里转一转，熟悉认识一下同事。”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
“太不巧了大家都有事出去了，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张硕璇拿出一个纸杯，从自己抽屉里倒了一些茶叶。
“太客气了，不用，不用这么客气。”宋思明想制止，可张硕璇眼疾手快已经倒满了水。
老同志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宋思明跟张硕璇两个人。
“师兄，你怎么这么闲呀，做市委书记的秘书不是特别忙吗？”见已经没了别人，张硕璇的称呼直接变了。
“王书记正在跟新东的曹书记开会，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我。”宋思明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门外，突然压低了声音，“师妹，王书记明天真的去新东呀？”
“嗯，这是陈秘书长亲自交代我们的，师兄有些话……”张硕璇也略显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我听陈秘书长那个意思，他好像对你有些不太满意。”
“哦？为什么？”宋思明问道。
“你肯定不知道吧，在你来之前，陈秘书长已经给王书记安排了一个秘书了，就是你们综合一科的孟宪勇，本来他等着转正退休呢，哪成想半路你杀进来了。”虽然就接触了一次，张硕璇却把宋思明当成了自己人，把之前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全盘托出了。
“好家伙！”直到听到这里，宋思明才总算明白了一切，自己这完全等于横刀夺爱了呀！
综合一科总共就两个人，他也想起自己跟孟宪勇见面时，对方脸上的那种不屑，现在想一下，这一切都是有缘故的。
匆匆告别了张硕璇，宋思明小心翼翼的来到自己办公桌前，他知道第2天的工作肯定不能出纰漏，他需要准备两套方案，第一套就是王天亮去华阳，第二套是王天亮去新东。
如果去新东的话，王天亮会选择去哪里呢？
新东市搞了个一核四驱，以城市核心区为引领，新旧动能转换先行区、省级经济开发区、高余镇农业新区、世外桃源旅游经济开发区为引领，王天亮如果去新东，肯定会在一核四区里选一个。
虽然短时间内把这一核四区搞明白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宋思明还是找到了资料，他只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了，他需要恶补这一切。
虽说自己记忆力超群，但要把这一波东西全部记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完成的，这一下让宋思明有些头疼。
宋思明突然想起一个人，他走到走廊尽头，然后把电话拨了出去。
“首长，有什么指示？”孔德龙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思明没有过多的客套，简单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老板这次来，主要就是抓经济建设工作的，哪里提供的税收高，那肯定就是首要目的地，依我看他应该要去省级经济开发区。”孔德龙收起了刚才的轻浮。
“省级经济开发区？”
新东市的省级经济开发区拥有三个产业园，一个是特殊钢材产业园，一个是化工集中产业园，还有一个就是新能源项目产业园。
尤其是特殊钢材产业园，围绕的就是新东市特殊钢材集团有限公司，它在国内制造业五百强中名列第九十二位，年销售收入达到四百多亿，利税接近四十亿，是新东市乃至东海市最大的纳税企业。
难不成王天亮要去新东市特钢集团？
宋思明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去王天亮办公室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面好像有个炼钢的高炉，莫不是真的要去特钢？
“宋秘书，走廊里不要随便吸烟，毕竟是公共场所。”陈道军的话打断了宋思明的思绪。
没错，这一切其实都是陈道军一手操作的，王天亮已经跟陈道军说过他准备要去新东市，在办公室里无意间说了句要去华阳看煤矿，被宋思明当做圣旨传递给了陈道军。
陈道军刚好抓住这个漏洞，就让宋思明按照去华阳做准备，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好让他当众出个洋相。
“哦，先坐一会，我批完这个文件，道军同志你有事可以先去忙。”王天亮头微微一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王天亮放下手中的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你是东大哪一届的？”
“我是零九届汉语言学院的，我听说您也是学汉语言的，还是京南大学的杰出校友，那可是我们这些搞汉语言人的优秀学长呀！”宋思明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所以马屁拍起来一点也不生硬。
“虽然我们京南大学的名头要比你们东海大学响了那么一点，但是要论起汉语言这门学科，你们在全国可是排名前三的，要比我们略胜一筹呀！”王天亮很谦虚的说道。
趁着这个间隙，宋思明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天亮，他鼻梁高耸大眼浓眉，头发虽说有些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正气十足。
全国有七百万公务员，但只有不到三百个地级市一把手，王天亮四十四岁升到正厅，五十二岁成为一方诸侯，除了运气之外，他肯定有超强的能力以及雄厚的人脉关系。
“思明同志呀，电视台的工作都处理完毕了吧，待会你找一下道军同志，问一下你的具体工作安排，尽快的进入这个角色。”王天亮继续说道。
“请首长放心，之前的工作我都交接完毕了，明天我开始上班，好好的为您服务。”宋思明站起了身子，打起了包票。
“你这话说的，怎么能是为我服务呢，是为东海市一千万人民服务。”王天亮义正言辞的说道。
宋思明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天亮却打断他，“还记得你们东海大学的刘紫藤教授吧。”
“当然记得，他是我的恩师。”宋思明赶忙应道。
“我们两个是发小。是他向我推荐了你，说你为人实在真诚，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呀！”王天亮笑眯眯的盯着宋思明。
“首长您说笑了，我尽全力，尽全力。”宋思明无比惶恐的说道。
“对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王天亮突然又问道。
“科，科员。”宋思明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从程序上来说，把你从国企调到公务员岗位上，符合国家的高学历人才引进标准，但级别上……”王天亮皱了一下眉头，“你在电视台待了这么多年，又是博士生，怎么还一直是个科员呢。”
这话戳到了宋思明的心窝子里，他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工作还没有到位，还没有到位。”
“这样吧，我跟道军同志说一声，给你解决副科吧。”王天亮轻描淡写的说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可放在之前，宋思明也只是梦里敢想那么一下，现在王天亮的一句话竟然就让自己的梦实现了。
“好啦，多出去转转，跟市委的一些同事认识认识，也熟悉一下环境，我还要处理一些文件。”王天亮下了逐客令。
宋思明轻轻抚了一下心口，他又激动又兴奋，稀里糊涂做了东海市一把手的秘书倒也罢了，竟然还顺带解决了副科的问题。
并且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原来这一切是自己老师刘紫藤操作的，这个老头，竟然不提前告知一声，下次去学校一定要他好看。
刘紫藤是东海大学的汉语言学院的副院长，也是博士生导师，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宋思明跟他的关系非常亲密，原因也是两人的共同爱好象棋。
刘紫藤的棋技自认为打遍东大无敌手，直到认识了宋思明，没想到宋思明年纪轻轻却下的一手好棋，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忘年交的好友。
刘紫藤和王天亮从小一块长大，即便长大后各奔东西交往并不密切，但两人感情颇好，算的上是至交好友。
王天亮来东海做市委书记，第一时间跟刘紫藤见了一面，刘紫藤虽说只是一个大学教授，但深谙官场之道，明白王天亮初来乍到工作不好开展，于是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宋思明介绍给了他。
王天亮的办公室总共三间，最外面的一间小屋属于宋思明，里面的大间是王天亮的办公室，书架的后面还有一个暗门，暗门里边是一个小型的卧室，专供其午休以及夜里工作太晚休息用的。
宋思明来到自己专属的办公桌前，他取出一个本子又拿了一支笔，径直来到陈道军的办公室，“秘书长，王书记明天有什么行程安排，我来抄写一下。”
“明天，”陈道军看了一眼自己的记录本，他一直在市委办公室工作，可以说是整个市委的灵魂人物，市委书记市委副书记每天要做什么要见谁见多久，他都会精准到分钟，甚至一些重要的场合，尤其是有媒体或系统外的人出现的地方，他更要算好时间，根据每个人的职位级别决定出现的先后顺序，只能是所有人等一把手，而不能是一把手来了之后去等别人。
陈道军把这些工作做得细致到位，也一步步提到了常委，担任了市委的大管家。
“明天王书记的行程都在这里，你抄写一份吧，还有一些临时的东西我会通知你的。”陈道军把本子递给宋思明。
宋思明点了点头，“明天上午九点，拜访退休老领导，十点接受市台记者曼琪采访，下午两点接见东海区区委书记李业成，下午两点半接见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宋小明，下午三点接见市发改委党组书记主任。”
宋思明小心翼翼的记录着一切，不过在写到曼琪的时候，他又想起那晚那个为自己洗脚的女人，他哑然一笑，仿佛还在梦中。
王天亮有事提前离开，宋思明待到六点下班，直到他坐进自己车里，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无法言语的放松，舒了口气，翻遍全身没有找到香烟，不死心的他打开了汽车的储物盒，而装有亲子鉴定报告书的信封让他一下子倦意全无。
拆，还是不拆？
宋思明微微犹豫，拆开了那个信封。
略过前面的五个大项，宋思明直接找到鉴定结论：根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其他外源干扰前提下，不支持宋思明是宋小宝的生物学父亲。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宋思明突然浑身无力，他身体有些哆嗦，储物盒里的那包烟近在咫尺但他却无法够到，一股热血冲向了脑门，眼前甚至还有些发黑。
差不多接近五分钟，宋思明才完全缓和下来，他点了一支烟，将窗户落下，用力的吐了一个烟圈。
打开手机找到了辛绮月的电话，拨通之后响了两秒接着又挂掉了，此时的宋思明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但却不知道该找谁诉说，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喊了一声“该死的”，将车子发动起来赌气离开。
原本想着把车停到自家车位里然后找个地方买醉，却不想车位旁竟然站着两个人，宋思明开门下来之后两人直接就迎了过来。
“思明啊，真是祝贺呀！”说话的这人是孙雅琪的叔叔孙光泽，东海区刘家集街道的党组书记。
宋思明只记得自己结婚的时候给他敬过酒，他好像眼皮都没抬，而此刻他的脸上则布满了谄媚。
“姐夫，祝贺祝贺。”孙光泽的儿子孙浩然，东海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的一个临时工，他从小娇生惯养，整个就是一个小痞子。
“你们好，你们好。”因为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宋思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赶紧上来，家里人都在呢。”孙光泽挽住了宋思明的胳膊，整的宋思明好像是他的叔叔。
“都在？”
虽然极不情愿，宋思明还是坐上了电梯，而当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直接愣住了，自己那不足八十平的房子里竟然挤了接近30个人，当初自己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热闹。
“思明回来啦，赶紧坐这儿。”岳父孙光喜一脸的骄傲，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宋思明坐的离他近一些。
“咱们老孙家出了思明，真是祖上的福气啊！”
“是呀是呀，当初雅琪跟思明结婚的时候，我就看好他们两个，我就知道思明早晚会出头，你看现在，成了咱们东海市的二号首长了！”
“就是就是，咱家思明学历又高，文采又好，给王书记做几年秘书，级别一上来，外调哪个区县做个一把手，咱们可都跟着享福啦！”
马屁一个拍的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精致有内涵，宋思明环视着众人，这些人中的一些他只在自己结婚的时候见过，其他的非常陌生，但此刻他们却像是跟宋思明多年的老朋友，熟悉的让宋思明都有些自惭形秽。
“爸爸，抱抱。”宋小宝已经一岁了ᶻᴴᴼᵁ，他蹒跚着走了过来，伸手让宋思明抱抱。
“你看小宝长的，就跟他爸是一个模子里刻率走出来的！”
宋思明伸出的手突然停滞在了半空，刚才的那句话让他的心仿似被马蜂蛰到了一般。
为了儿子，宋思明忍受了太多，孙雅琪冷嘲热讽，岳父岳母的睥睨一切，虽然心里苦，但好在有了自己的结晶，可当这结晶破碎之后，宋思明的心也跟着碎了。
见宋思明没有抱自己，宋小宝委屈的哭了起来，孙光喜招呼孙雅琪让她把孩子抱走，然后开始向宋思明介绍身边的一个中年人，“思明啊，这是你表舅马兴福，是咱们松阳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马兴福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他主动伸出双手，“宋秘书，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呀！”
“马部长，您太客气了。”宋思明迎了上去，握住马兴福的手，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堂堂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副处级领导干部，却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面前表现的如此卑微，宋思明在这一刻感觉有些可笑。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正在市里开会，确实是抽不开身呀，没有见证你们喜结连理的时刻，这些事我想起来就后悔，待会儿我自罚两杯。”其实宋思明结婚的时候，马兴福根本就懒得来，却没想这小子竟然飞黄腾达了，只能是口头上补救一下了。
“对对对，我当时就跟老马说，咱们是一家人，我俩老早就准备好来喝你们的喜酒了，可那天也巧了，老马去市里开会，我还去下乡考察，这事啊都赶到一块儿了，现在想想可真后悔呢！”
宋思明打量着说话的人，她紧贴着马兴福，应该是他的妻子。
“这是你表妗子李月华，是咱松阳县县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
宋思明还没说话，李月华突然挽住了孙雅琪的胳膊，“啥主任不主任的，都是劳苦命，哪像咱这外甥女，可是捡了个金疙瘩呀！”
孙雅琪的脸上也满是高傲，像马兴福这种副处级干部，之前自己登门拜访都不一定能见得到，而这个表妗子更是视人犹芥，记得当初父亲孙光喜在松阳煤矿做工会主席的时候，自己还曾陪着父亲给她送过礼，李月华愣是没让父女俩人进门，可现在乾坤倒转，今天白天主动联系到自己，从松阳县开车一个半小时来到这里，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孙雅琪极度舒适。
“兴福啊，孙力在松阳，你可得好好照顾着，咱都是一家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有了女婿宋思明，孙光喜说话硬气了好多，“孙力你过来，跟你舅汇报一下工作。”
“表舅，我是孙力，现在在松阳煤矿工会上班，你多照顾。”
“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怎么能叫照顾呢，你就是本家的孩子，自己孩子的事，那就是我自己的事。”马兴福装出一副责怪的样子，话里却充斥着讨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思明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孙光喜继续向他介绍的这些陌生的面孔，可此刻的他却像看小丑一般盯着眼前的一切。
孙光喜订了一个能坐30人的大包间，宋思明被众人簇拥到主座位，酒菜上齐，孙光喜站了起来。
“今天，是我们老孙家最光荣的一天，我的女婿思明，成了咱们东海市市委书记王天亮的秘书，在这呢我简单的说三点。”
孙光喜话音刚落，马兴福带头鼓起了掌，副科退休的孙光喜哪里想过有一天一个副处级干部竟然捧自己的场，此时的他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做工会主席的那几年，说话变得铿锵有力。
“思明能做上市委书记的秘书，跟我们老孙家的家风是分不开的，大家都知道思明是从农村出来的，从小受到的教育跟所处的环境，不足以支撑起他成官为仕的愿望，但自从跟雅琪结了婚，受到我们家的影响，仕途也开始变得一帆风顺，我希望思明能够再接再厉，保持住咱们老孙家的家风，做大做强，既能承上也要启下，要让咱们家小宝长大之后比你还要优秀才行。”
宋思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光喜，直到这一刻岳父还在骨子里嫌弃他是农村人的身份，宋思明突然有些想笑。
“那么我接着说第二点，思明做到秘书之后，肯定会经历一些诱惑，不管是金钱上的还是女色上的，我希望思明能够恪守本分，不要做出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来，尤其是在这个个人生活问题上，不能说发达了就忘了结发妻，这陈世美咱们可不能做。”
孙光喜说这话的目的很简单，他心里清楚自己一家人尤其是孙雅琪对宋思明并不好，现在宋思明发达了，如果真的给孙雅琪闹翻了，自己的高枝儿可就没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就是要给宋思明提个醒，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真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那很快将会传遍整个东海市，到时候名声臭了，什么也就都没了。
孙光喜说完话就等着宋思明表态，可宋思明非但没有说话，脸上还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笑，孙光喜之前的角色还没有完全转变掉，他脸一沉，声音提高了一个8度，“思明，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你说够了没有？”宋思明猛地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你！”孙光喜一下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宋思明居然开口骂他。
“宋思明你干什么？做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就牛了是不是？”孙雅琪也站了起来，“当初你一穷二白我嫁给你，你现在发达了，居然敢骂我爸！”
“别吵别吵有啥误会？”马兴福夹在中间，这事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我？”宋思明点着一支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马兴福一头雾水。
“宋思明你胡说八道什么？”孙雅琪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喊道。
“孙部长，你看一下这个，刚好结婚的时候你没来见证，离婚的时候你可不能不来哟。”宋思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单，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这，这，”马兴福端起那张亲子报告单，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自己没做错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也应该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不过马兴福没想到宋思明竟然把自己最痛的伤口撕开显露在外人面前。
“荒唐，荒谬，丢人，恶心！”李月华何等聪明，“雅琪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李月华说话间用胳膊拐了一下马兴福，马兴福也秒懂，“老孙哥，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宋秘书，实在是抱歉了，虽然我是孙家的亲戚，但是在对错面前，我选择站在您这边。”
饭桌上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家开始一致的声讨孙雅琪，就连亲叔叔孙光泽也拍着桌子，大喊：“我们老孙家哪里出过这种烂事，丢人！丢了祖宗的人了啊！”
场面一边倒，岳父孙光喜张着嘴，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岳母则低着头抹起了眼泪。
从这老两口的表情里，宋思明知道，他们都是帮凶，在这一刻，宋思明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任何错！
“马部长，您慢点吃，我先走了。”
“爸，我给月华妗子点了瓶红酒，”一直在外面招呼的孙力走了进来，“这酒啊，是93年的，”
“喝，喝什么喝，老马，咱也走吧。”李月华抓起马兴福的手，“丢了大人了！”
思来想去，宋思明给孔德龙打了一个电话，随后来到了波尔曼。
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孔德龙皱起了眉头，“你这事做的太唐突了，你现在的地位不同以往，有些事要考虑下大局。”
“当时太生气了，哪里能控制的住。”宋思明叹了口气，他还没到那种圣人的状态。
“也不怪你，换了哪个男人也受不了，不过，这事儿你要跟老大说一声。”孔德龙递给宋思明一支烟，“不过这样也好，你孑身一人没有外界干扰，好好的辅佐老大。”
“这秘书啊，还真不好做呀！”宋思明叹了口气。
“嗯，我刚毕业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我这个性格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折磨，后来也就弃政从商了。”
“哦，那我还真得学习一下。”宋思明来了兴趣。
“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告诉你，这秘书呀，根据我的总结，就那么几条，首先就是多动脑子少说话，不议论领导，不传播同事，不吹嘘个人，领导安排的工作要及时汇报反馈，不懂的内容要马上询问，切勿擅作主张。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领导埋头工作着，突然停了，眼睛往左边瞥，往右边瞥意味着什么，你都得秒懂。”
“我去，你这么一说，做秘书这么麻烦？”宋思明张大了嘴巴，想不到这小小的秘书，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你这种高智商的人才，这种事情只要做一遍就能懂了。”孔德龙笑了笑，“心情好点了吗，要不要让曼琪来陪陪你？”
“可别了，我享不了那种福。”宋思明摆了摆手。
“在我这你还怕什么？信不过师兄？”孔德龙笑着说道。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感觉吧，没什么意思。”
“得了，还是咱俩喝一杯吧。”
孔德龙又跟宋思明说了些东海官场的事，市长郭达作为本土派的代表，已经在东海市经营了多年，现任市委常委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王天亮的工作不好开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非常的困难。
“我，我能做什么呢？”宋思明苦笑了一声。
“你呀，只要把老大伺候好了，他心里头舒坦了，剩下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孔德龙笑眯眯的说道。
宋思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意识到，市委书记的工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风光呀！
宋思明晚上直接住在了波尔曼，在中途拒绝了孔德龙要给他提供一些其他服务的想法。
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孙雅琪和孙光喜打来的，懒得搭理这些，宋思明又打开微信，孙雅琪发来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宋思明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把事情说开，没有必要再与其有什么纠葛，直接回了九个字：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
因为喝了一些酒，宋思明很快就睡着了，解决掉家里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无比的放松，睡眠质量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好在定了六点的闹钟，不然真有可能睡过头了。
这算是他第一天正式上班，宋思明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当他到达市委大院的时候不过才七点，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却不想到了三楼的时候，一个女生正背对着自己拖地。
“宋秘书您来了。”女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把身子转过来，脸上堆满了笑。
女生叫张硕璇，上一年考进来的公务员，是市委办公室的普通科员。
宋思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 女孩，她个子高挑，皮肤很白，穿着一套修身的职业装，衣服很好的包裹了她的身材.
因为她年轻的缘故，看起来充满青春活力，人长得虽然不丑可脸上全是痘痘，让她的美貌打了折扣。
“算起来您还是我的师兄呢，我也是东大毕业的。”张硕璇挺直了身子，她把手放在身后，两条腿交叉站着，像是一件商品一样矗立在宋思明的面前。
“小师妹好，我初来乍到的，你可得好好关照呀！”宋思明主动伸出了手，昨天在孔德龙那里，他已经知道政府机关里的人不能深交却也不能不交，更重要的是不要得罪任何人，因为你不知道哪个人会在背后给你穿一双小鞋。
“您是二号首长，哪轮得到我关照呀！以后你还得多照顾一下小师妹我呢！”宋思明的话让张硕璇很受用。
要知道张硕璇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心思单纯性格善良，可恰好她这种性格的人在机关单位往往是受气包，所以一些杂活累活基本上都是她干，每天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堂堂东大金融系的高材生，进了体制内却只能打扫卫生，说实话张硕璇确实很失落。
“那行，中午我请你吃饭，有些事还真得向你学习呢。”宋思明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别看张硕璇只是一个普通科员，可她毕竟在办公室待了一年多，肯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加上我的微信，你下了班我找你。”张硕璇心里竟然涌出一丝感动，她来到市委办公室这么长时间，每天遭尽了白眼欺负，几个市委常委的秘书甚至都用鼻孔跟自己讲话，宋思明的谦逊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宋思明掏出手机，扫了张硕璇的微信，然后又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他这才走进办公室，拿出前一日整理好的市委书记行程。
其实宋思明早已经将行程背的滚瓜烂熟，为了防止出现错误，他还是详细的看了一遍。
“这么早就到了？”在擦办公桌的时候，宋思明听到了王天亮的声音。
“首长早。”宋思明小跑过去接过王天亮手里的包。
“今天都有什么安排？”王天亮坐到椅子上，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上午九点，拜访退休老领导，十点接受市台记者曼琪采访，下午两点接见东海区区委书记李业成，下午两点半接见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宋小明，”宋思明已经提前烧好了开水，他端着王天亮的杯子一边倒水一边回复着。
“老领导是咱们党的宝贵财富，上午可以多拜访几个，把电视台的采访往后推一推，下午的市直领导就没有必要见了，我来了这几个月，净跟他们打交道了，是时候去下面看一看了。”王天亮打断了宋思明的话。
宋思明赶忙掏出自己的记录本，把王天亮刚才说的话详细的记录下来。
“首长，那咱们去哪里？”宋思明小心翼翼的问道。
“思明呀，以后别总首长首长的叫，咱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天亮同志嘛！”王天亮没有回答宋思明的话，反而很轻松的扯了一句别的。
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叫他天亮同志，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呀，可是不叫首长又叫什么呢？宋思明这下反倒有些为难了。
“你老家是哪里的？”王天亮又问道。
“我老家是华阳县孙柏镇的。”宋思明小心翼翼的说道。
“华阳县孙柏镇，你们那里是能源大镇呀，这样吧，你跟道军秘书长商量一下，明天咱们去趟华阳，制定一个出行方案，注意，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的招待工作，一切要从简。”王天亮点着支烟，“主要目的嘛，看一下华阳县的煤矿，你现在去安排吧。”
“好的领导，对了我还有一件事，一件我个人的事想跟您说一下。”宋思明本想转身离开去找陈道军，突然又想到孔德龙昨天晚上嘱咐他的话，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与孙雅琪的事情挑明。
“哦，有什么个人问题尽管说。”下属主动找自己讨论生活私事，王天亮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领导，我昨天跟我妻子提出离婚了。”宋思明将那封亲子鉴定报告递给王天亮，言简意赅。
王天亮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亲子鉴定报告单，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宋思明冷汗直流，“这件事我昨天晚上已经听说了。”
宋思明暗道一声好险，他突然非常佩服孔德龙，如果不是因为孔德龙的提醒，他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王天亮的。
而且他也没想到，王天亮竟然这么快就有所耳闻了。
当然宋思明也绝对不会猜到，这件事是陈道军告诉王天亮的。
陈道军从一开始就不 喜欢宋思明，不仅仅是因为宋思明的个性不讨喜，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已经给王天亮安排好了一个秘书，这个人就综合一科的副科长孟宪勇。
虽说是副科长，但市委办公室毕竟是正处级领导岗位，办公室主任又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陈道军，所以孟宪勇是正科级领导干部。
孟宪勇可是秘书处的老员工了，在综合一科做正科级接近十年也没能扶正，陈道军承诺让他做市委书记的秘书，那么转正升到副处也就近在咫尺了。
当然转正是有代价的，陈道军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他跟市长郭达共事多年，把孟宪勇安排给王天亮做秘书，其实是郭达的意思。
可王天亮是何等聪明，他来了不过两三天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在跟孔德龙交流之后直接找到陈道军把宋思明放到了台面上。
如此一来，孟宪勇非但不能转正，陈道军和郭达的阴谋也因此破裂，宋思明也就变成了这帮人的眼中钉。
昨日发生的事情，很短的时间就传到了陈道军的耳朵里，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陈道军还是打通了王天亮的电话将事情做了汇报。
陈道军避重就轻，省去了孙雅琪背叛感情的事实，着重对宋思明的行为做了批判，大概意思就是他是当代的陈世美，地位高了之后就要抛妻弃子。
因为不了解情况，王天亮并未下什么结论，想着今日再找人调查，如果陈道军所说属实，那自己有可能就要真的换秘书了。
宋思明的这封亲子鉴定报告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虽然做得过激了些，但是毕竟是男人嘛，换做是谁，这种事也不能忍。”
“唉，我现在已经看开了，等婚离了之后，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负担，全心全意跟着你，辅佐您建设咱们东海。”宋思明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的。
“你还年轻，咱们市委市政府单身的姑娘多的是，早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好啦，去跟道军秘书长谈一下我刚才说的事情。”王天亮摆了摆手，宋思明的这件事在他这里已经画上了句号。
来到陈道军的办公室，宋思明脸上的轻松让陈道军有些意外，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有事吗？”
“陈秘书长，王书记把上午电视台的采访推了，老同志的拜访可以多一些，下午想着暂时先不见市直单位的一把手了，他想下去看看。”宋思明给陈道军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很客气的说道。
“去哪里？宋书记有什么目的地吗？”陈道军拿出了他的记录本。
“王书记的意思是想去趟华阳，看一下华阳的煤矿。”宋思明如实回答道。
“华阳？”陈道军狐疑的看了一眼宋思明，“你老家好像是华阳的吧。”
“对对对，秘书长您记忆力真好，我老家是华阳孙柏镇的。”宋思明脸上堆着笑竖起了大拇指。
“是你给王书记提的建议去华阳？”陈道军嘴上问出这个问题，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陈道军虽然跟王天亮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通过在一些好友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以及这几个月的共事，他清楚王天亮正义感十足，昨晚他汇报的事情，肯定会让王天亮大发雷霆，虽说不至于直接就把宋思明辞退，但肯定会停职反省一段时间，可现在宋思明非但没事，王天亮反而还听取他的建议要去他老家考察参观。
说实话陈道军有些慌，经过他的调查宋思明和王天亮根本就没有什么亲属血缘上的关系，难道仅仅因为是校友就可以让一向眼里不容沙子的王天亮网开一面？还是说王天亮有别的想法。
陈道军突然又想到王天亮提出让宋思明做自己秘书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陈道军，孟宪勇到底是谁安排的。
陈道军只是说孟宪勇是老同志，理所应当解决副处问题，前市委书记秘书也就是综合一科的科长马大明被老书记带到了省里，综合一科科长的位置就一直这么空着，孟宪勇是老同志了，坐上市委书记秘书之后理所应当也就能解决正科问题了。
可王天亮非常直接的说，我听说孟宪勇是郭市长推荐的。
这句话当时给陈道军吓得够呛，只不过他也是老油条了，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一口咬住孟宪勇资格老就是想扶正。
而王天亮的意思也很坚决，就是要把宋思明调来做秘书。
为市委书记安排秘书，这其实是秘书长的本职工作，包括对秘书的提名选拔以及考察，不过王天亮越过陈道军自己选中了宋思明，很明显就是在告诉陈道军，他已经不相信这个市委大管家了。
虽然陈道军和郭达关系密切，但王天亮毕竟是东海市的一把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排名末尾的常委，根本就没有和其抗衡的能力，所以在安排宋思明的时候确实亲力亲为下了很大的功夫，只不过迫于郭达的压力，他还是想把孟宪勇再次扶上去。
陈道军有些后悔他昨天晚上给王天亮打的那通电话，自己这么做摆明了就是给宋思明穿小鞋。
“秘书长，王书记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我就实话说了，他就说想去华阳看一看，并不是我提出来的建议。”宋思明有些疑惑陈道军为什么会这么问。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安排一下，待会儿出一个方案我给天亮书记送过去。”陈道军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宋思明可以离开了。
王天亮正在伏案工作，宋思明给他添了些水，然后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前。
因为王天亮临时改变主意不接见市直主要部门的一把手，他原本准备好的一些说辞以及预演的动作全部都打消掉了，现在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不过宋思明有一个强项，他之前曾经参加过一些记忆学的讲座，基本上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他面前刚好有一本市直以及县区单位的领导通讯录，宋思明一边翻看着，一边把这些东西都印在了脑子里。
陈道军拿来了新的老同志见面会名录，王天亮批示之后，他又安排了一辆考斯特，待到9点的时候，市委书记王天亮，专职副书记兼党校校长张建西，市委宣传部部长任大志，市政法委书记王小光，市军分区司令员胡国邦，以及随行的一些领导同志一同看望了东海市退休老领导干部。
这种场合宋思明只能跟在领导身后，拿本子记些东西，期间有一个陌生的电话连着打了三次，因为场合不合适宋思明也就没有接。
待到老领导见面会结束之后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张建西提议去波尔曼吃饭，可王天亮执意回市委，并告诉宋思明给他打一份盒饭。
吃过午饭之后王天亮去隔间里睡觉，宋思明则把那个陌生的电话拨了回去。
“领导你好，刚才一直陪着王书记看望老领导所以没接您的电话。”那个号码虽然陌生，可宋思明已经把东海市几乎所有高层领导的手机号全部都背了下来，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华阳县县委书记孙慧峥。
“王兄弟，叫什么领导呀，咱们是兄弟，你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咱们华阳县出了你这么一个大名人是华阳县的福气，我这几天正准备拜访你呢，一直没抽出时间，今天晚上，我今天晚上就过去。”孙慧峥语气里洋溢着兴奋。
“孙书记，拜访就不必了吧，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宋思明知道孙慧峥只是客套一下，他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绝对有急事。
“哈哈，宋兄弟，这不是我听说，我听说王书记想来咱们华阳看看？具体来做什么？”孙慧峥的笑里声复杂。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领导的意思应该是想看一下煤矿吧。”宋思明想了一下，居然要去华阳考察，那肯定要提前通知一把手，孙慧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应该是秘书长提前给他打好了招呼，自己说的话也算不上泄密了。
“就是看煤矿？没有别的？”孙慧峥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了。”宋思明感觉有些好笑，他虽然没有见过孙慧峥真人，但每次回老家，华阳电视新闻上总会出现孙慧峥的身影，身着正装，梳着大背头，气势十足的指点江山，与刚才的胆小谨慎截然相反。
“哦，思明兄弟，咱们华阳县经济结构单一，这煤炭都要挖空了，出煤量是一年比一年少，这些问题你可得多跟王书记说一说，给咱争取点市里的财政补贴，我替咱华阳五十万人民谢谢你了！”孙慧峥抓住机会，又把华阳人民给抬了出来。
宋思明刚想回答，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也非常熟悉。
又寒暄了几句，宋思明挂掉了电话然后站起了身子，“曹书记您好。”
汉天省东海市属于普通地级市，下辖两区三县两市，分别是东海区，海城区，松阳县，华阳县，灵阳县，新东市，海西市，眼前这个人正是新东市市委书记曹梦银。
新东市虽然是个县级市，但属于全国百强县，是经济大市，上一年的GDP突破了千亿，而整个东海市的GDP不过才三千二百多亿，新东市几乎贡献了三分之一。
“宋秘书你好，我想见一下王书记。”级别只比孙慧峥高了半级，但曹梦银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领导，王书记正在午睡，您再等一会。”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
“行那我在这等一会儿。”曹梦银笑了笑，“你这能吸烟吗？”
“能，来，抽我的。”宋思明边说边从口袋里开始掏烟。
曹梦银也不客气，他接过烟先给自己点着，又把火机递到宋思明面前。
“我听说王书记准备去华阳县？”吐了口烟圈后，曹梦银旁敲侧击的问道。
“对，说是要去看看华阳的煤矿。”宋思明如实回答道。
“嗯，能源大县，王书记肯定重视呀！”曹梦银回道。
宋思明还没有说话，王天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梦银同志到了吗？”
曹梦银赶紧把烟掐掉，“王书记，打扰您休息了。”
“进来吧。”
曹梦银对宋思明摆了摆手然后走了进去。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模糊，宋思明本想站起来听一下他们的对话，但又想到之前孔德龙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窥探领导的一切，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办公桌前。
手机不停的震动，宋思明划开屏幕，竟然是张硕璇发来的消息，“师兄，你说的要请我吃饭，准备什么时候呀？”
宋思明瞥了一眼王天亮的办公室，想着他们还不知道要聊多久，索性跟这个小姑娘瞎聊一下，“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这两天不行，我明天要去华阳。”
“华阳？”
“嗯呐。”
“师兄，我听他们说是去新东呢。”
“新东？”
宋思明愣住了，不是安排去华阳吗，怎么又成去新东了？
他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这可是陈道军亲口告诉他制定的去华阳的消息，而且华阳县的党委书记也给自己打电话了，怎么突然换地方了，是不是张硕璇听错了？
“你听谁说的？”宋思明打了几个字过去。
“师兄，这事儿错不了，我这边都准备好打文件了。”张硕璇回复道。
宋思明点了支烟，难道说陈道军瞒着自己给王天亮提供了其他的行程？
没错，只能是这个理由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自己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宋思明绞尽脑汁都无法想通，就在犹豫踌躇间，王天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思明你进来一下。”
宋思明应了一声，然后推门进入，曹梦银正皱着眉头，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思明，你告诉食堂给梦银同志做点吃的，大老远来一趟午饭都没吃那可不行，你呢多去下面科室转转，很多同事也得熟悉认识一下。”王天亮脸上的表情倒很舒展。
“好，我现在就去。”王天亮的话里有很清晰的逐客令，想必有什么话不想让宋思明听到，虽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可宋思明却不敢怠慢。
给食堂下了通知之后，宋思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张硕璇刚才的话，越想越乱，他索性直接来到张硕璇的办公室。
“师，宋秘书来啦！”张硕璇本来有些困了，看到宋思明之后立马精神抖擞，她站起身子脸上堆满笑，“欢迎领导来视察工作！”
办公室里只有张硕璇和一个快退休的老同志，可能是感觉自己也没啥奔头了，老同志也只是抬头笑了笑，不像张硕璇一样谄媚。
“可别捧我了，王书记说让我多来科室里转一转，熟悉认识一下同事。”宋思明尴尬的笑了笑。
“太不巧了大家都有事出去了，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张硕璇拿出一个纸杯，从自己抽屉里倒了一些茶叶。
“太客气了，不用，不用这么客气。”宋思明想制止，可张硕璇眼疾手快已经倒满了水。
老同志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宋思明跟张硕璇两个人。
“师兄，你怎么这么闲呀，做市委书记的秘书不是特别忙吗？”见已经没了别人，张硕璇的称呼直接变了。
“王书记正在跟新东的曹书记开会，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我。”宋思明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门外，突然压低了声音，“师妹，王书记明天真的去新东呀？”
“嗯，这是陈秘书长亲自交代我们的，师兄有些话……”张硕璇也略显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我听陈秘书长那个意思，他好像对你有些不太满意。”
“哦？为什么？”宋思明问道。
“你肯定不知道吧，在你来之前，陈秘书长已经给王书记安排了一个秘书了，就是你们综合一科的孟宪勇，本来他等着转正退休呢，哪成想半路你杀进来了。”虽然就接触了一次，张硕璇却把宋思明当成了自己人，把之前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全盘托出了。
“好家伙！”直到听到这里，宋思明才总算明白了一切，自己这完全等于横刀夺爱了呀！
综合一科总共就两个人，他也想起自己跟孟宪勇见面时，对方脸上的那种不屑，现在想一下，这一切都是有缘故的。
匆匆告别了张硕璇，宋思明小心翼翼的来到自己办公桌前，他知道第2天的工作肯定不能出纰漏，他需要准备两套方案，第一套就是王天亮去华阳，第二套是王天亮去新东。
如果去新东的话，王天亮会选择去哪里呢？
新东市搞了个一核四驱，以城市核心区为引领，新旧动能转换先行区、省级经济开发区、高余镇农业新区、世外桃源旅游经济开发区为引领，王天亮如果去新东，肯定会在一核四区里选一个。
虽然短时间内把这一核四区搞明白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宋思明还是找到了资料，他只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了，他需要恶补这一切。
虽说自己记忆力超群，但要把这一波东西全部记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完成的，这一下让宋思明有些头疼。
宋思明突然想起一个人，他走到走廊尽头，然后把电话拨了出去。
“首长，有什么指示？”孔德龙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思明没有过多的客套，简单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老板这次来，主要就是抓经济建设工作的，哪里提供的税收高，那肯定就是首要目的地，依我看他应该要去省级经济开发区。”孔德龙收起了刚才的轻浮。
“省级经济开发区？”
新东市的省级经济开发区拥有三个产业园，一个是特殊钢材产业园，一个是化工集中产业园，还有一个就是新能源项目产业园。
尤其是特殊钢材产业园，围绕的就是新东市特殊钢材集团有限公司，它在国内制造业五百强中名列第九十二位，年销售收入达到四百多亿，利税接近四十亿，是新东市乃至东海市最大的纳税企业。
难不成王天亮要去新东市特钢集团？
宋思明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去王天亮办公室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面好像有个炼钢的高炉，莫不是真的要去特钢？
“宋秘书，走廊里不要随便吸烟，毕竟是公共场所。”陈道军的话打断了宋思明的思绪。
没错，这一切其实都是陈道军一手操作的，王天亮已经跟陈道军说过他准备要去新东市，在办公室里无意间说了句要去华阳看煤矿，被宋思明当做圣旨传递给了陈道军。
陈道军刚好抓住这个漏洞，就让宋思明按照去华阳做准备，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好让他当众出个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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