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正对着斑马线,又是一个微微倾斜的下坡。
要是红灯,轮椅直冲出去,司机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萧文浩戴着口罩和帽子,蹲在江文沅面前,声音嘶哑:“姐,还认识我吗?我是文浩。”
江文沅歪着身子,神情呆滞。
或许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认真看过江文沅了,萧文浩忽然红了眼。
他脑子里不断的在想还不上钱以后的惨状,可心里却浮现出小时候和江文沅相处的一幕幕。
他任性顽皮,做了什么错事都是江文沅背锅,可她从没有怪过他。
甚至在他不慎落入水库中,江文沅也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把他就上来,而她差点淹死。
回到家,萧母责怪她没照顾好弟弟,让浑身湿透的她在院子里跪了两个小时……
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萧文浩呜咽着扑在江文沅的膝上。
“姐,就帮我最后一次吧,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第四十三章 血泊
萧文浩抬起头,最后深深看了眼江文沅。
他站起身,看向那信号灯的数字,心里默念着:十、九、八……
等绿灯亮起,他放开了手。
坐着江文沅的轮椅就像失去了控制般像那斑马线冲去。
萧文浩转过身,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保险单快步跑着。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随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他的脚步一顿。
萧文浩逼着自己没有回头,咬着牙重新迈开腿离开。
车流量虽多,行人却少,只有几个路人皱着一张脸望着路中央血泊里的人。
司机彻底地傻了,他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的女人。
而根据路人提供的消息追来的沈黔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霎时间像停止了跳动。
江文沅穿着病号服,鲜血不断地从她嘴里鼻子里涌出。
天蓝色的毛毯一角被血染成了红色,那瘦弱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可她的表情呆愣,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痛苦。
“依依——!”
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让司机和路人下了一跳。
沈黔疯了一样跑过去,跪在江文沅身旁,那才梳过的黑发被血凝成一团,一条细小的血路顺着发梢缓慢地流远。
“依依!依依!”
鲜血染红了沈黔的双眼,脸却是一片惨白。
他想去扶起江文沅,却又怕给她带去二次伤害。
江文沅手指微微一动,半垂的眼睫颤抖着,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救护车呼啸而过,刺耳的鸣笛声引的行人多看了两眼。
沈黔紧紧攥着江文沅的手,猩红的双眼中满是恐惧:“依依,依依,你坚持住,我在,我在这儿……”
纵然他怎么说,一旁做着急救的医生依旧是满面难色。
沈黔的手颤如筛子,他脑袋空白的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一让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也就是心里那刻骨的痛楚。
他没能救江文沅,他没能救她……
直到医院,移动病床已经被血染红,抢救室外,护士强行拉开沈黔的手才将江文沅推了进去。
沈黔望着白花花的墙,眼前黑了一片,陡然瘫倒在地。
他怔怔看着衣襟上的血,只觉又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依依,依依……”
他酸涩的眼中含着泪,不断地叫着江文沅。
他想安慰自己她会没事的,想安慰自己他们就算分离,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绝对不是现在!
一路跑回从前住的那个破出租屋,萧文浩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满脸疲惫的萧母见他这样,已经没力气管了。
她一直在想,这些到底算不算她的报应。
“妈。”萧文浩哑声道,“我,我……我杀了我姐……”
闻言,萧母眼睛猛然睁大:“你说什么?”
萧文浩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笑到不能自已时又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他的贪婪,他杀了江文沅。
杀了对他好了二十多年的亲姐姐!
萧母急哭了,抓着他的肩膀就扇了一巴掌:“你在胡说些什么?”
萧文浩没有再说话,又笑又哭地如同一个疯子。
抢救室外。
门开了,沈黔狼狈地爬起来:“医生,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什么事?”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四十四章 最后一首歌
一句“我们尽力了”像一道雷在沈黔脑子里轰然炸开。
“你,你说什么?”他紧缩的瞳孔颤动着,每个字都带着心如刀绞的痛苦。
医生皱眉道:“伤者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沈黔更觉这是死亡的气息。
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只是那原本红润的脸苍白如纸。
江文沅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胸膛起伏微弱,半睁着眼。
身旁的心电仪中跳动的绿线像是随时都会归于平静。
沈黔僵硬地走上前,渐渐弯曲沉重的右腿,一双浸着痛苦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她。
“依依。”
不过半小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如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他只觉每次呼吸都能牵动疼痛的神经。
已经快要麻木的心比江文沅更要苟延残喘地跳动着。
将那只有一丝温度的手握在掌中,沈黔伸出手,抚上江文沅的脸。
“我现在该说对不起还是我爱你?”他凑到江文沅耳边,哽声问。
他拍过生死离别的戏,那样隐忍撕心裂肺痛苦的演技让观众LJ感同身受。
可此刻,他平静的不像话。
他想痛哭,但没有力气。
他想的全是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江文沅的。
好让她走的时候还记得他。
一旁心电仪的声音像是江文沅生命的倒计时,让沈黔胆战心惊。
滚烫的眼泪落在被血浸透的黑发中,他声音发颤:“你要是看到咱们的孩子,帮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好吗?”
江文沅眼睫一颤,似是在回应他,却又像是最后的挣扎。
沈黔忍着眼泪和痛楚,轻轻唱起当初他为江文沅写的歌。
一句一句,声音不似从前清亮,也不在带着热恋中的甜蜜。
一字字中的爱意多了份牵挂。
沙哑的歌声回荡在抢救室中,沈黔唱着,声音逐渐颤抖。
他没有停下,直到将最后一句“随你流浪到天涯”唱完,掌心微微一紧的感觉让他心一窒。
江文沅的眼神渐渐涣散,微张的唇也像是发出了最后一个音后慢慢闭上。
“依依……”
沈黔又是一声轻唤,看着江文沅缓慢闭上眼睛。
掌心被回握的感觉慢慢消失。
“滴——滴——”
心电仪有节奏的声音被刺耳的长鸣取代,床上人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不见。
沈黔放开手。
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轻轻地戴在那已经逐渐冰凉的无名指上。
戒指很合适,就像为她量指定做的一样。
他深吸了口气,阖上满是泪水的眼睛,俯身在江文沅的唇上落下一吻。
“再见,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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