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不住，便死死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谢无凌不知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颤了颤眸子，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最后实在忍不住，便狠狠咬了下去。
霎时，满口腥甜。
谢无凌微微蹙眉，手臂被她咬出血，他却一声不吭。
“欢儿乖，你不会死的，东西已经拔出来了。”他温声哄道。
程欢儿早已疼得意识模糊，早已分辨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谢无凌俯身凑近去听，微弱的声音里，他听清了程欢儿说的胡话。
“阿娘，欢儿疼，欢儿好疼……”
“爹爹，是不是吃了糖，就不会疼了？”
“吃了糖……为何还是会疼呢？”
“好疼……好疼……”
浓浓的无力感和疲惫翻江倒海袭来，使得她眼帘千斤重。
眼睫微动，她很想就这么睡下去，睡下去就再也不醒了。
谢无凌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声又一声不罢休地唤她：“程欢儿，你不能睡，听见了没有？”
“程欢儿……”
谢无凌明白，若是她坚持不住，只怕会一睡不醒。
终于，在谢无凌持续的呼唤声中，程欢儿疲惫地睁开了眼帘。
她脸色奇差的望着他，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程欢儿终是认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原是谢无凌。
“王爷……”她无力地唤他。
见她醒来，谢无凌重重松了一口气。
“还疼吗？”谢无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用干净的帕子擦去她伤口处的鲜血。
伤口渐渐呈瘆人的青紫色。
毒血已经在开始蔓延了。
难怪她会疼，难怪……她会疼得这么厉害。
谢无凌倒吸一口凉气，呼吸渐渐沉重，脸色也旋即阴沉了下来，周身顿时散发出冰冷寒气。
程欢儿心里不免恐慌，她不明白谢无凌为何会如此生气，见他脸上溅着血，整个人看上去阴翳狠戾，程欢儿还以为他也受了伤……
小手吃力地揪着他的衣袖，程欢儿哽咽地说道：“王爷……求您不要生气……”
她想好好跟他道歉的，她不该成为他的累赘。
可是她现在真的很疼，她真的没有余力去讨他欢心了。
眼泪霎时挤满了眼眶，程欢儿抽噎了两声，伤口疼得更厉害了。
谢无凌眼底搅动着种种情愫。
他是该生气的，气她擅作主张，不自量力！
但现在，他更气的是没能好好保护她，气的是那背后操纵之人，触了他的逆鳞！
谢无凌深深吸了口气，连着呼吸都在颤抖。
“只要你别睡，本王就不会生气！”
见他不生自己的气，程欢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王爷……小的会死吗？”她的声音极小，却足以让谢无凌听清。
“本王说了，不会让你死！”他的嗓音中夹杂着微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程欢儿闭了闭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厉害。
眼前的人影又开始变得模糊，她像是在交代遗言：“小的……一直有一件事瞒着王爷，求王爷宽恕小的。”
谢无凌给她擦拭额头的动作微微一顿，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情愫复杂。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程欢儿也不想再欺瞒他。毕竟，这个秘密她藏了很多年，也不想在自己死后，会因此连累到赵嬷嬷和冬梅。
谢无凌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程欢儿咽了咽喉咙里的腥甜，道：“小的原名不叫林双……小的叫程欢儿，小的其实是女儿身，顶替哥哥的身份入府实属无奈。”
话说得多，伤口扯得也疼，程欢儿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小的没什么目的，只是……只是叔叔婶婶不肯收留，小的进侯府，只是想寻条活路，讨口饭吃，赵嬷嬷和冬梅并不知情……”
“求王爷……”将嘴里涌出的腥甜强制咽了下去，她艰难说道：“求王爷，不要怪罪她们。”
原来如此。
他早该想到如此！
“还有吗？”谢无凌问。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隐瞒本王的？”他语气有些急迫。
程欢儿摇了摇头，该说的，她全都已经交代了，唯有一事，她并不想说，在她心里，这件事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或许对与谢无凌来说，永远烂在心里，才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谢无凌是高悬在天上的明月，而她只是泥泞里的蝼蚁，她永远只能仰望，不能奢求。
她道：“小的，只求王爷宽恕。其他的……便没了。”
攥着湿帕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谢无凌心里腾地生气一团无名火。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绝口不提那夜的事……
“程欢儿，你就这般不负责任？”他又气又恼，偏偏拿她没有办法，甚至都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他双拳紧握，面色阴鸷，盯着程欢儿的眸光一瞬不瞬。
可程欢儿却早已看不清他的神色，疼痛感持续袭来，她眼皮越来越沉重，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眼。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她想，谢无凌应当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吧？
“程欢儿！你听好了，若你敢死，本王便叫赵嬷嬷和冬梅随你一起陪葬！”
第54章：你欠本王的还未还……
刚换上的纱布顷刻又被鲜血濡湿。
程欢儿脸上的血色消褪得极快。
她颤了颤眼帘，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耗费心神。
“王爷……我好像，看见我阿爹阿娘了……”
谢无凌彻底慌了，他迅速解开程欢儿胸口止血的绷带，这才发现血已经变成黑色了。
毒性开始蔓延了，如果再不处理，恐怕会蔓延到心脉了……
“本王不会让你死，程欢儿，你欠本王的，还未还……”
欠他的？
程欢儿似听出了幻听，下一瞬，就感觉到胸口一凉。
谢无凌带血的手扒开程欢儿身上盖着的被褥，扯开绷带，他看到胸口的血窟窿淌出的黑色血液，当即俯身，埋头凑了上去。
他张口贴住了程欢儿胸口处的伤口，开始吮吸她伤口中的污血。
他吸得很用力，程欢儿动了动眉，喉咙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手指紧紧攥着谢无凌领口的衣襟，试图阻止他的动作。
谢无凌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扣在一侧，手指与她交缠紧扣……
身体异样的感觉袭来，迫使她艰难地睁开眼，程欢儿看见伏在她身上的谢无凌……
“王爷……不要，这样你会死的……”
谢无凌往旁边吐了满口污血，抬起眼帘，迎面直视着她：“本王没有受伤，碰到了也没事的，我会小心，不会咽下去……”
话落，他又埋头下去，大口大口的污血被他用嘴吸了出来。
程欢儿身子微微战栗，浑身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唇很热，每一次与她肌肤相触，都像一个温柔滚烫的吻，一下又一下烙印在她的心口。
她低垂着眼帘，看着伏在自己胸膛前的男人，不同于那夜的粗暴狂野，这次的他温柔又缱倦，纵使再冷硬如铁的心，都会化作一捧春泥，让人不知不觉便想要沉迷其中。
她终是强忍不住，手指用力，与他紧紧相扣，似隐忍，又似痛苦。
直至吸出的血不再是乌黑色，渐渐变成了鲜红，谢无凌这才停止了动作。
虽然体内可能还有残留的毒素，但总归是把她的命保住了。
谢无凌缓缓松开禁锢她的双手，见她额头不知不觉又布满了汗水，他取来毛巾，仔细为她擦拭。
没有剧毒缠身，程欢儿显然好受了许多，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很多。
只是她伤得太重，加上失血太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船上有上好的厢房，那里没有死人，也没有被鲜血污染，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床很柔软，谢无凌重新给她包扎了伤口，将她抱回了厢房。
轻轻将她放回床上，谢无凌铺开被褥将她的身子严严实实盖住，正欲起身，袖子忽然被人拽住。
垂眸，就见一双柔嫩的手从被褥里伸了出来，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谢无凌本想起身去倒口水喝，见此情景只得作罢。
他顺势坐在床榻，将她不安分的小手小心翼翼塞回被褥里。
手里落了空，程欢儿顿时没有了安全感，她蹙了蹙眉，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求你了……”
她声音娇弱，猫儿似的，不似她平时那般故意粗着嗓音以掩盖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她迷迷糊糊的，全然忘记了伪装，毫无保留地将她的不安和弱点暴露在人前。
大抵，这才是真正的程欢儿，胆小，怯弱，毫无安全感，蝼蚁一般小心翼翼活着……
谢无凌心尖一颤，异样的情愫又在心口蔓延。
终是没能忍住，他伸手捧着她的苍白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好睡一觉，我会守着你。”他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哄着。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听着有让人莫名感到心安。程欢儿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谢无凌守在她的身后，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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