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7 | ling | 39次围观
这一夜对于段青林来说注定是个无眠夜，只要一想到他此刻正疲于奔命，秦舒言高兴的都睡不着觉。 她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纱上那抹朦胧的月色，心中感慨着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段青林肯安守本分的活，秦舒言倒也奈何不了他。
要怪就怪，他的野心和不甘！
秦舒言太了解他了，甚至比了解自己更了解他。
这些年秦舒言常常对自己幼时的壮举感到欣慰，居然那么果断的在他那怀孕小妾的口脂里下了毒；更感恩他骨子里的贪生怕死、冷漠凉薄，让他苟延残喘活到了如今。
秦舒言甚至能够想象这些年他活的有多屈辱，眼看着一步之遥的武林盟主之位，最终也没能坐上去，换来的是武功尽失、终日还要与汤药为伍，本是心中含恨却要装着‘德高望重’的模样忝居在武林盟中，想想秦舒言都替他臊得慌。
第二日晌午，秦舒言正悠闲地坐在凉棚里给药材切片，穆时桉一脸疲惫，垂头丧气的从外面进来。
秦舒言不用猜也知道，昨晚穆怀屹定是连夜行动，但收获看起来好像并不令人满意。
穆时桉撩袍坐在她对面，看她在一个硕大的长方形木板上切着药材，有眼力的拉过一旁的簸箕，往上面摆那些已经被切好的药草片。
悠悠的药草味，再加上不用动脑、单靠重复就可以完成的事，让穆时桉整个人得到了纾解，这才沉下心来与秦舒言讲起昨晚的事。
“昨晚我和我哥带人赶到风月楼的时候，那行商不见了踪影。”穆时桉低着头无聊的双手并用，左手倒右手的往簸箕里放，百思不得其解，“楼里有那么多小厮盯着，居然让这么一个病病殃殃的人逃脱了！”
秦舒言手上没停，这个结果不难预料，“你别忘了，他这人警觉、擅长易容，风月楼的小厮可没有你那双火眼金睛。再说，他虽然身体不好，但还有一些武功的底子，不然也不敢来这昊都撒野。”
穆时桉看她神情淡漠，将手上的药片往簸箕里一扔，冷眸质问，“这个结果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亏我还事先担心，万一我哥把他弄死耽误你的谋划！现在想想真是多余！”
秦舒言停了下来，抬眸平静的凝视他半晌，才慢慢的伸手去拿被他扔的那片药草，放在簸箕的空隙上，“二公子别气！他这人素来诡计多端、行事卑劣，即便是我提醒你，你们也未必就能抓到他，不如让你们亲自感受一下，往后再遇上也好警醒些。”
照她的意思，不帮忙还是为他们好了！
穆时桉没领她这份心，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对，此人行事手段确实卑劣。
“那这么说，你应该也能预料到，昨夜的百亩药田被浇了火油，付之一炬了？”
秦舒言震惊的抬眸看他，反应了半晌才想起解释道，“这个我真的没料到！那个时候城门早就关了，放火烧田的消息是怎么出去的？”
好好的田地被这般蹂躏，只怕往后几年都没法用做药田了，那些药农往后要如何生活？
穆时桉知道她这人是跳脱于红尘之外，又身处在俗世之间，眼见别人的疾苦，她只是比寻常人凉薄了些，却也凉的不够彻底。
“这件事情我哥在查！”穆时桉抬手让她继续切片，自己好继续帮她摆进簸箕里，嘴上喃喃道，“不知道算不算是意外收获，辅国将军刘之尧的长子刘仲掌管城门兵马司，皇上因其监察不严，将城门兵马司的管辖权交给了我哥。”
城门兵马司不仅是核查入城人的身份，还要登记往来行商的货物，下发入城的文书，以便行商缴纳赋税。
虽然这份差事极容易出纰漏，但也是能捞到油水的肥差。
秦舒言笑了笑，“恐怕穆将军这次是被当了刀使。”
“你的意思是，皇上一面夺了刘仲的权，一面又将仇恨的苗头引向了我哥？”
秦舒言‘嗯’了一声，“刘之尧这些年尽得圣眷，无非是皇上不知何故偏想要打压穆家，所以故意而为之！这些年刘之尧顺着杆往上爬，势力一点点做大，又暗地里联合了赵宰辅。老子和儿子，一个手握重兵，一个又看管城门，也就只有禁卫军是皇上自己的人，可禁卫军的人数还有战力哪能比得过军队，只怕这些年皇上都没睡好过！”
穆时桉闻言勾唇轻笑，老皇上自己提拔的人，自己造的孽，当然得他自己受着。
“他们要恨就恨吧！即便是我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可能欢聚一堂，握手言和。”
“既然穆将军不怕，就查查刘仲那摊子账吧！”秦舒言提议，“借机打压一下五、六两位皇子的势力，于三皇子也是有利的。皇上不仅把穆将军当刀使，同时不是也给了他一把吗？皇上如此盛情，穆将军别辜负了他才是！记得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叫上户部一起，皇上的那招祸水东引，让穆将军也学学。”
穆时桉原本的目标还在纠结眼前抓段青林和守住药草上，听完她这一席话，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你这分析起局势来比内阁那帮重臣都老练，人心上的事算是被你看明白了！你说你一个江湖中人居然深谙此道？”
秦舒言不以为然，“人和人无非就是那么点事，琢磨透了，也就万变不离其宗，跟行医问药是一个道理。我是旁观者看得清些，也可能我本就有出仕的天赋吧！”
“多亏你是女子，不然定是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人。”穆时桉抿了抿嘴，蹙眉道，“想想都可怕！”
秦舒言面上从容一笑，“我当你是在夸我。”
穆时桉抱拳感谢起身刚要走，可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坐在原处问，“那段青林和药草的事怎么办？给出个主意，我看看是否可行。”
“这个时候人早跑了，恐怕你们追也追不上。边境上有没有你们信得过的人？有的话传信过去，让他们半路拦截，或许还能跟单林生双面夹击。”
穆时桉惊讶，“单林生会帮忙？”
秦舒言轻描淡写，“我已经给他传信了，应该会吧！带点灭火的东西去，免得又被付之一炬，白忙活一场。”
说到付之一炬，穆时桉又想到城外药田，“那帮药农怎么办？那些药农本以为能赚一笔等着过冬，听说昨晚灭火的时候，十几家哀嚎声一片，他们无辜的很。”
“这个简单，让穆将军上表替他们请免赋税再拨一笔抚恤，十几家用不了几个银子，皇上应该不会拒绝！趁天气还好，你带人帮他们将田里的土都换了，这样来年开春不耽误！”
穆时桉惊诧，“给百亩田换土？”
这回轮到秦舒言给他戴高帽，“穆二公子心善，素来体恤百姓疾苦！况且这种收买人心的事，哪是穆将军光动动嘴皮子就完了的！别管穆将军借人，用你们自己的府兵扮成家丁，到时候别太实在了，带一半人去即可，对外就说倾全府上下之力。”
穆时桉大致能明白秦舒言的用意，可有一点他想不通，“我纨绔之名在外，突然转性去做这么一件大善事，别人不会起疑吗？而且是不是太招风了？我这当细作当得好好的，暴露了怎么办？”
“你尽心做事，公道自在人心，况且你即便不说，大家也只会猜这是穆将军让你去的，到时候他们问起你就顺水推舟。祸水东引这招，你也得好好学学！”
穆时桉寻思过味来，点头道，“大小姐真是再世诸葛！若是能制出木流牛马助我运土之用，那真是如虎添翼。”
他的恭维之词，越来越离谱，秦舒言干笑了两声，抬手打住，“行了！忙你的去吧！我要是能制出那东西，我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一连几日，皇上下了多道圣旨，但凡与军备能扯上边的都禁止大量买卖，以存实力。只是这道圣旨来的有些晚，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穆怀屹重新整顿城门军防，顺势也将贸市的税收制度重新规划了一遍，被商贾之人乐见，同时也截了宵小之人的财路。
城外的药农也得到了朝廷抚恤，每日早出晚归的跟着穆时桉一起给田里换土，他们回城时个个都跟泥人似的。
一日关门之后，秦舒言再次清点库存，他们手上的药材还能撑上一月，像他们这种情况在昊都城还算好的。
她正想着如何弄到药草，霍纳拿着信筒进来，“表小姐，有信！”
最近他们不仅给谷主传了信，也给单林生送了消息，他一时拿不准这信是从哪回来的，只好说有信。
秦舒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解开蜡封，是单林生的回信。
时隔多日他才写来回信，居然是来报喜的。
信上说，在云秦境内有官差劫了几批，入了南越之后他们扮成山匪又劫了几车，已经归还了云秦朝廷，只是没看见段青林。
秦舒言将看完的信递给霍楠看。
霍楠看完眉头紧蹙，“表小姐，这单林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我们？”
“谁知道呢！人们对于自己未知的事难免要质疑一下，不过这是事实，容不得他不信！”秦舒言顿了顿，“你去给他回信，叮嘱他，段青林已经生疑，让他回到天元门，暂时不要外出，免得又被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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