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地,伤口怎会溃烂?”
端妃厉声厉色问跪在地上的御医。
“这...”
那御医尚未窥探出原由。
萧千帆闻言,取了根银针探到李承砚伤口上,捏在指尖上细细端详,随即放到鼻尖闻了闻,稳步来到北齐帝和端妃面前下跪回道:“回禀陛下娘娘,殿下涂抹的膏药上有蛇毒草,这是令伤口溃烂的草药,涂抹得越多伤口溃烂得越是严重。”
话落,沈言湘满脸震慑,只觉惊诧不已。
那药,可是她亲自拿来替李承砚熬煮的,这下她是真掉入黄河也说不清了。
“这么说,是那膏药的问题了?”
端妃脸色变得阴险起来。
“不错。”
萧千帆点头。
“陛下,定是有人存心要害砚儿,先是皇宫行刺,再是在他的药里下毒,臣妾恳求陛下一定要将此人查出来——”
端妃跪在地上,言辞激烈劝说北齐帝。
北齐帝此时亦是疑窦连连,随即允了端妃请求,命刘瑾暗中传令下去。
诸人的注意力都在昏迷不醒的李承砚身上,唯独阮贵人察觉到沈言湘有些不太对劲。
她脸色惨白,眼睫颤颤,好似是在害怕什么。
“陛下,沈大小姐好似被吓到了,臣妾也有些累了,不若就让她同臣妾一块回去罢。”
阮贵人朝北齐帝道。
“也好。”
北齐帝应声。
“沈大小姐,走吧。”
阮贵人招呼她。
“多谢阮贵人。”
沈言湘同她道谢,紧而同北齐帝和端妃行过礼数后,跟着她一同出了屋子。
外头还下着大雨,青鸢和阮贵人身边的宫女云莺各自撑了把伞,帮她们遮着。
“沈大小姐好似很关心殿下。”
阮贵人同她闲聊。
“殿下落马,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沈言湘心不在焉应着。
“殿下身边的人向来是忠心耿耿,伺候他十几年从无意外发生。”
“那膏药,也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才能碰到,若是将此人查出来,只怕要伤他的心。”
阮贵人说得有几分惋惜之意。
沈言湘焦灼攥着指尖,并不说话。
阮贵人睨她一眼,笑了笑:“不过听闻这两日都是沈大小姐伺候在殿下身边,他身边也就多了你这么一位新来的。”
她话中指向之意极为明显,令沈言湘突然顿下脚步。
她扯开唇角,问她:“贵人这话是何意?”
阮贵人亦是停下脚步,轻轻咳声后道:“我只是提醒一下沈大小姐,就算是陛下不查,待殿下醒来也会向陛下和端妃娘娘透露些只言片语,若他能为沈大小姐说好话,沈大小姐就不必担忧了。”
“他?”
想到他待自己的态度向来那般冷漠,沈言湘攥着指尖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怎么?沈大小姐怕他不愿?”
阮贵人说出她心内忧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阮贵人眼中水波微微荡漾。
“湘儿多谢贵人指点。”
沈言湘并未应承,只垂首朝她道谢。
“好了,我到了。”
阮贵人敛回眸光,同她告别后走入自个行宫。
沈言湘心神不宁回到屋里,待宫人们传来李承砚醒来的消息,她终于做出决定。
两日后,往李承砚膏药中放入蛇毒草的人被抓到,是伺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她心仪李承砚许久,得知北齐帝给他和沈言湘赐婚后,对沈言湘妒忌不已。
借着此次沈言湘伺候在李承砚身边,她便偷偷往李承砚的膏药里下蛇毒草药粉,想要诬陷沈言湘,不想被刘瑾带人查了出来。
端妃下令将那婢女杖毙,此事便这么遮掩过去。
自萧千帆辩出蛇毒草一事后,他便得到北齐帝和端妃赏识,除对他嘉赏外,还命他日后李承砚的伤都由他来医治,这两日他时常出入李承砚宫闱。
经此一事,沈言湘不敢再叫沈乐窈熬煮膏药,并让她将那些东西都悄悄处置了。
春雨未歇,北齐帝和臣子们也都无法外出狩猎。
沈言湘的心思都放在李承砚身上,无暇顾及沈乐窈。
趁着夜色,沈乐窈命楹月给自己戴上斗篷,手提一盏宫灯,悄悄走出屋外。
屋内灭了烛光,却是楹月穿着沈乐窈的衣裳,躺在落下纱帐的床榻上。
第六十三章:怎么还?
袁家住的宫闱有些远,沈乐窈要先穿过位于中庭的左掖门,往东走两百米后经过个屋檐极高的望月阁。
彼时雨夜,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眼前的楼阁屋橼高大重叠,上面雕镂着龙凤飞云图案,栋梁乃至屋脊上都饰有各色雕刻和彩绘,在这样冷意疏离的雨夜,显得有几分瘆人。
沈乐窈握着宫灯的手微微捏紧,雨水将她手背打湿,依稀可见到上面微微凸起的筋骨。
她抬起步伐,往乌漆的阁楼上走,踩在木阶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片刻后,她右手边突然伸出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她细腻脖颈上。
“你是何人?!”
那人声音铿锵有力,浓密乌睫下的黑眸泛冷。
沈乐窈眼神微顿,沉着道:“少.将.军当看得出来我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你有法子将我引到此处,便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
袁霆琛秋光冷冽,手中匕首好似随时要划断她细颈。
他与父亲外出狩猎那日,回去发现有人在他入门的石座留下印记,一路引他来到望月阁。
那印记他十分相熟,是他过世母亲小时候给他绣在荷包上的,说是能护佑他征战沙场时平安无虞。
这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极少示于人前,何以她一个盛京女子会得知?
“我对少.将.军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少.将.军一声,北齐朝中能者众多,少.将.军莫要陪大将.军犯傻,时下还不是择良木而栖的时候。”
沈乐窈语气沉稳,显然并不被他的威慑吓到。
“你一个女子,对朝中风云这般熟知,只怕更是留你不得——”
袁霆琛锋利眉眼间寒色皎皎,他夺过沈乐窈手中宫灯,烛光透过轻纱跳跃在俩人面容间,让他清楚看见她容貌。
水眸清隽,潋滟水光中在听到他带着杀意的威胁后,终于隐隐现出一丝害怕。
鼻腻鹅脂,腮凝新荔,是极为少见的美人儿。
可此刻的袁霆琛只觉眼前女子高深莫测,落在他黑眸里的那点子惊艳都算不得什么。
“袁家人人深明大义,难道少.将.军便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沈乐窈冒险前来九华山行宫,便是要提醒他舍弃李景淮这棵大树,不想他竟如此不领情——
前世的袁霆琛,可没这么不识相——
“我这么做,便是为我袁家——”
倏忽间,袁霆琛手腕使下力道,抵在沈乐窈细颈的匕首划过皮肉,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出来的血腥味。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命丧望月阁时,他却是停了手,匕首在夜空中飞快旋过,重新藏回他袖中。
沈乐窈惊魂未定,用手触摸被划破的细颈,看到丝丝血迹。
“拿回去敷上,几日后便可痊愈,连块疤都不会留。”
袁霆琛微微挑眉看她。
他递出个小瓷瓶,他们常上战场,身上习惯带些止血的药。
沈乐窈掀起眼皮子,恶狠狠看他,他这副桀骜不驯又戏虐怜悯人的模样,倒有了几分前世的样。
沈乐窈伸手抓过小瓷瓶,夺过宫灯便要往楼阁下走去。
“围起来——”
突然,楼阁下传来阵传令声,四周亮起火把,很快将望月阁包围起来。
楼上传来阵轻微脚步声,沈乐窈惊愕抬眸,见到了那身熟悉的紫色烫金滚边锦袍,他手执那把在夜色中透着莹润色泽的象牙扇,沉稳的步伐像是阎王索命般,朝他们步步踱来。
“江兆尹怎会在此处?”
沈乐窈眸色颤颤,整个人只觉惊惧不已。
将望月阁包围起来的侍卫正往楼上冲,瞬间将整个阁楼照得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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