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和那对出类拔萃的男女先后进来,一言不发的在这里喝闷酒。
可发生在伦敦的怪事太多了,侍从没有在意,也不会有人在意。
裴言川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他那样的身份,要是真的想查到什么,其实非常简单。
拿着那厚厚一踏报告登上飞机时他还在想,姜稚京简直是疯了。
一个很多年不见面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竟然会比朝夕相处的他还要重要。
为什么有了孩子不告诉他?为什么孩子没有了不告诉他?为什么不能喝酒却要喝?为什么相信楚辞不相信他?
他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尽数烟消云散。
裴言川走在异国陌生的道路上,跟着指示牌兜兜转转走向艺术学院中心的报告厅。
无数人拥挤着,把他推了进来,他刚想发脾气,一抬头,见到了那个这些天来朝思暮想的人。
姜稚京站在讲台正中间陈述自己的入学报告,英氏口音高贵典雅,他的女孩无异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
裴言川觉得陌生,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现在只不过回归了一开始,她在聚光灯下,而他,站在尘埃里。
他留了人和方清芷的母亲周旋,独自一人抛下国内沸沸扬扬的谣言和一团乱的公司来到了英国。
终日无所事事,遥远站在姜稚京身后,看着没有自己的她,是如何在世界上发光发亮的。
可她说不过如此。
她说自己的爱不过如此。
那个孩子呢?
竟然是那个早上不见的吗?
裴言川一个人坐在酒馆里,九月的伦敦突然降温,然而温度适宜。
只有他如坠冰窟。
原来是这种感觉。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如此亲密,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喝了太多,直到酒馆打烊,才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
大衣不知道被丢到哪里,裴言川在伦敦举目无亲,只能跟随着清醒时的记忆跌跌撞撞往前走。
大概是见他衣着不凡,非富即贵,一路上也没有人胆敢阻拦。
他就这样顺利地走到了姜稚京如今的居所楼下。
上面的灯光很温暖,可带来温暖的却不只只是灯光。
姜稚京过得很好,这个所谓的兄长比裴言川想象的厉害得多。
他漫无目的地坐在台阶上吹冷风,低头一看,方清芷又在给他发消息。
「那天的事情很抱歉。但稚京总归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吧。我们合作的事情已经搁置得够久了。我觉得效果不错,可以继续。」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我消息了。裴言川。我们谈谈。难道你真的觉得,姜稚京那点无所谓的别扭会比我,比你公司的前途还重要?不过是无所事事的女人在家里捻酸吃醋,我懂她的小心思。但你不该这样,男人的目光要放长远。」
「我妈答应帮你翻案,但前提是你亲自来见我一面。网上的流言现在对你对公司都不利,假如被人发现姜稚京的真实身份,你觉得真正倒霉的会是谁?言川,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呢?」
「裴言川。青梅竹马的交情,我劝你看长远,圈子里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得不偿失的事情最好不要做。」
他看着那数百条或是撒娇或是威胁的信息,心底忍不住嗤笑。
无所谓了。
他已经完了。
裴言川漫不经心把方清芷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从容淡定地打开公司官博,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自顾自地发了一张图片。
——是他和姜稚京的结婚证。
酒精上头熏得裴言川眼眶发红。
浑身上下热得不行,身上却打着冷颤。
身旁是早已枯萎的紫藤花,榉树泛黄的树叶悠哉游哉落到他的头顶。
他现在像一只丧家之犬。
裴言川觉得自己要死了。
转念一想,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
好歹,死在有她的地方。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徘徊在空荡的别墅,化为枯骨也不会有人知道。
过量的酒精让他胃中发出炙热的灼烧感,裴言川把头埋在膝盖处,后知后觉一切都已经毁了。
直到背上一暖,毛茸茸的触感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僵硬着回头,看到了平静又淡然的姜稚京。
一眼万年。
女人带着壁炉般的热度,身上披着厚厚的披肩,显得人影愈发消瘦,可她的脸色不像从前一样苍白,眼睛里的纠结和挣扎消失殆尽。
把毛毯披在他身上的动作有多温柔,眼睛里的疏离就有多伤人。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以往经常说这话,一般都是质问,对下属对合作方,这是他第一次对姜稚京说这话。
比起质问,更像是央求。
可姜稚京沉默了很久:「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
裴言川眼底的光突然就碎了。
「怎么可能没有呢。我知道是我的过失,但我能解释。方清芷的母亲手里有能帮你爸爸翻案的证据,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
他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隐隐切切。
可姜稚京只是在他说完后拉下了他的手。
「这些话,你骗骗自己也就够了。裴言川,我见过你爱我的样子。你骗不了我。」
她笑得释怀,却悄悄红了眼眶:「与之相关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方清芷。为什么要和她假装情侣,为什么要和她保持暧昧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你,你也知道。那么多让都和你表过白,只有她,还能和你联络至今。」
「那个孩子消失的那一天,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和我走。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以为我要死了,只是想让你陪陪我。我记得曾经的我磨破点皮你都受不了,我那天那么难受,你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其实你一直都喜欢她的吧。可你不甘心,你自命不凡,喜欢闪闪发光高高在上的人。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所以那么多年你不愿意承认我。所有人都觉得你和方清芷天造地设,可我的婚姻,自始至终没有收到过一份祝福。」
姜稚京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着眼角的泪水,她的嘴角始终挂着笑,这是多年来屈居下位的习惯。
「同学聚会那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你还记得吗?」
裴言川看着她,只觉得心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失去的恐惧将他笼罩。
是啊,短短几日独守空房已经让他疯狂。
可这样的日子,姜稚京过了五年。
「可那都不是真的,稚京,那都不是真的」他脸色泛白,双唇嗫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那什么是真的?
那些无端端的恶意和揣测是真的。
失去的事业和荣耀是真的。
几千个独守空房的日日夜夜是真的。
他对方清芷的与众不同是真的。
那个化为血水的孩子,也是真的。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人命,碎玉难全,覆水难收。
方清芷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方清芷,也会有元清芷,王清芷,李清芷
「回去吧。裴言川。只能说缘尽于此,就连那个孩子也知道自己即使降生也不会幸福。你需要的不是我,只是一个等你的人。起码,方清芷是真的喜欢你。」
裴言川站在原地,寒气从脚底向上蔓延,几乎石化。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你重要」
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他在女人关门的前一秒想要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了冰冷的门框。
一子错,满盘皆输。
裴言川出来的太匆忙,没能顾上乱成一锅粥的公司。
结婚照被公布的那一瞬间,全网都沸腾了。
方清芷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发着疯,舆论热度高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过去那些年的蛛丝马迹再次被扒出,陆续有人证明姜稚京的“无辜”。
裴言川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去结算那些还未理清的账,去补偿他亲手造就的孽。
但在回去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去看了姜稚京的画展。
她的画技依然优越,在这方面的天赋多年来只增不减。
只可惜画里的主人公不再和他有关。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家里墙上的那些画,早就被姜稚京随着往事一起被扔进了垃圾桶。
裴言川把自己藏在阴影和角落里,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看着姜稚京挽着傅以渐的手,自然又亲密,举止大方的接受众人的赞扬。
她笑得明艳,是这五年来从未有过的春光灿烂。
她落落大方,一身朴素的打扮却仍旧光彩照人,让人完全联想到沙发上那道脆弱萧条的落寞身影。
可事到如今,裴言川只有苦笑的权利。
他们的婚姻关系还没有终结,可他已经失去了动摇她的资本。
昔日她无法阻拦他的决定,如今他也不能阻止她走向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裴言川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那个晚上。
方清芷挽着他的手出现在同学聚会,亲密地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和夸赞,那时候,刚刚失去孩子的姜稚京是什么心情。
只怕比现在的自己痛苦千百倍。
而那时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是所有美好的结合,是救赎他的天使。
如果有人胆敢对她指手画脚,他要做的应该是拿刀割了对方的舌头,而不是站在姜稚京的对立面,说着她的身份是多么不堪。
他后悔了。
然而姜稚京专注在画上,没能注意到他。
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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