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还真是一路货色……一样的,行若狗彘……”
国师听了,却不气恼,而是得意自如地,从狱吏手中接过鞭子。
他将鞭子在盐水中沾了沾。
“阿勒台谷,夹雪带砾的朔风,还是吹到了数年后,吹回你头上……你总算落我手上了,”他说得颇具文雅气质,下一瞬,却是一鞭子狠狠抽打在祁念笑身上,致之皮开肉绽。
祁念笑咬紧牙关,刺痛与蛰痛齐齐顺着脊骨上涌,弥散全身。
肌肉不自觉地剧烈颤抖。
仍忍着没发出声音。
“怕了吗?”国师不紧不慢地道,“别急,后头还有几百种刑罚,副使一样样来。”
“你这样做,有什么用?”祁念笑缓缓抬眸。他心里其实早有了一个答案,但还是装作不知,眯着眸与国师对视。“最多几天,你陷害我的低劣把戏,就会被拆穿,这样大费周章把我弄来,严刑拷打,有什么用?”
他猜测,国师需要的,就是这“最多几天”的“严刑拷打”。
国师的目的,就在监禁他的这几天。
因为,在他们两人的敌对中,多了一个变数——免死金牌。仅有一次的使用机会,用则全罪皆免,死罪亦能逃脱。
现在它到了祁念笑的手里,这是国师党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只要祁念笑一天不用这块金牌。
国师便一天不能安心。
因此,他必须在真正击溃祁念笑前,先逼迫对方消耗掉这块免死金牌——不然,不管他制胜的招术为何,祁念笑都存有那张底牌,好似无懈可击。
此番诬害祁念笑,仓卒之际,却也有两手准备。
如果祁念笑不堪忍受刑罚,使用了免死金牌,那么国师计划通,立竿见影。
如果祁念笑死撑着不用金牌,那么,就只需这几天的时间,他会在这里遭人活活打死——岂不是更中国师下怀?
哪怕日后查清机要阁失窃案,祁念笑被宣告无罪……
他也得活到那个时候才行啊。
国师将鞭子还给了狱卒,讥笑更深,“本官以为,副使从阿勒台谷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肯定最是惜命,”
“不是很怕死吗,”他如诱导般说着,“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枉费心机,失去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保住这条小命嘛?”
“祁念笑,你知道你手里有什么东西,能保你从这里走出去……交出来,就不用遭这些罪,不用死了,”
不拿出免死金牌,下场,只有死。
还是被残忍地折磨致死。
“——你不是最怕死吗?”
国师紧盯他不放,像秃鹫盯住了猎物——瞳冒绿光,势在必得,却仍享受着追猎的刺激,还有那种把猎物玩弄于鼓掌的乐趣。
祁念笑咽下嘴里的血沫。
眼前,仿佛又重现了雪山脚下的噩梦。徒见恶人狞笑,遍地残肢断臂,迎兵戈铁马,踏血涌成河,一幕幕的血腥残暴,一年年的绝望煎熬。
他轻轻扯唇,毫不犹疑道。
“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最怕死,”
过往的梦魇,都被缱绻的月光驱散。他念起了南苑飘雪,梅酒甘洌,烟火璀璨,莲灯葳蕤,佳人在侧,爱入骨髓。残破不堪的灵魂,不知在哪一刻,好像已经被谁填满。
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但我现在不是了。”
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最怕死。
现在不是了。
那保命符,是底牌,他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死,也不会。
第341章 我非一无所有(二)
施刑的狱卒交替了一班又一班。
漫长的酷刑仿佛永远到不了头。
不断被剧痛弄晕,又被冷水泼醒,然后继续遭凌虐。就像回到了十年前,沉陷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窒息与绝望冲刷着濒临空白的大脑。浑浑噩噩中,祁念笑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分不清白天黑夜,身上的血仿佛都要流尽了。
国师想攻破他的防线,逼他求饶、用免死金牌换条生路。
但他不可能这样做。
早在金牌到手的那天,祁念笑便将它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嘱咐过枫芒,不管发生什么,哪怕他命悬一线,也不能动这东西——唯有关乎祁寒的紧要时刻,才能拿出来使用。
免死金牌,只能用在她身上。
他要这金牌,根本不为自己。
他必须强迫自己清醒。
绝不让国师阴谋得逞。
不知怎的,祁念笑想起了颜书礼。他还在世那会儿,曾谑笑着问过,当初他妹妹险些血崩而亡,他祁念笑的刀都架在国师脖子上了——为何没干脆杀了那狗贼?
彼时,祁念笑答曰,他找国师拼命,是为报杀妻灭子之仇,也当真做好了毁天灭地的打算。
他本就没想活着回来。
然而,甫听闻祁寒苏醒,却是瞬间丢了刀,直奔祁府归去。
且不论他满脑子都是她。除了她的安危,祁念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顾不上。
但他没能当街斩杀国师,还有另一个原因。
杀害朝廷命官、万人之上的国师,祁念笑逃不了一死;不等朝廷来问罪量刑,他自己也要自戕,到黄泉路上追随爱妻而去。
可是祁寒醒过来了。
她没事了。
激动之余,祁念笑心想,既如此,他就一定不能死。
一旦他以命换命,除掉了国师这个大祸害。
国师的党羽、他的宿敌们,将更加猖獗,也更不会放过祁寒了。
但凡他真杀了国师,也除不尽奸党对她潜在的危害,反会令她无依无靠,更易遇险。
若她有危险,而他那时已然身首异处。
如果他死了。
还怎么再保护她?
祁念笑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形。
他只有活着,才能保护她啊……
现在,祁念笑仅凭着这个信念,纵使身上挨着千鞭万击,勉强吊着一口气,也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志。
他必须撑下去。
放心不下她啊……
……
意识最稀薄的时候。
祁念笑几乎是本能地回想着……与她最幸福的那些时日。从月夜缠吻,到大漠相拥,到对镜旖旎……再到那个闷热的夏夜,她头戴碧海青天,咬了口水晶米糕,又递到他唇畔……
想着她的眼眸。
想着她的笑靥。
想她唤他佑之。
像是饮鸩止渴。
却也是他唯一的支柱。
可是……
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祁念笑,你把免死金牌还给霁宁。
他说,不行。
她便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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