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惜墨很想问裴望为什么要如此抗拒这些放松心情的事,但他不敢。几年前问过一次,最后不欢而散,裴望在她那间小院子闭关了半年,不见任何人。
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一些,文惜墨不想这么快就触她的霉头。
唉,天底下哪有做师父做得那样卑微的。
不过,孩子嘛,哄就哄了。
文惜墨自我安慰着,忽然见对面熟悉的四个身影,顿时像是见了救星,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对面也看见了他们,欢快地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
汇合时,鱼思遐故作惊讶道:“师尊不是不出来吗,怎么也上街了?还有师姐,打扮得好漂亮,像换了个人似的。”
裴望的回答是撇过头。
又不是她乐意的。
鱼思遐看出她状况不太好,便体贴地替她解围顺便刷好感度:“师姐看起来累坏了,天色也不早了,正好我们一道回去吧。”
文惜墨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冒进了,不禁有些沮丧。
鱼思遐拿胳膊肘顶司琅的腰,于是司琅配合道:“正好再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弟子有些想法。”
给足了台阶,文惜墨才点头:“嗯,回去罢。”
“师尊,弟子买了荒唐言新出的话本子,回去以后一起看!”鱼思遐向文惜墨展示手中的新书。
“咳,为师才不爱看这些。”文惜墨神情缓和了些,盯着新话本的眼神有些雀跃,嘴上却不承认,“你们安师叔才喜欢这种闲书。”
“哼哼,不知道之前是谁偷拿弟子放在桌上的闲书看得不亦乐乎。”鱼思遐无情地发出嘲笑。
“还有我的那本,师尊至今还没还呢。”李遇安笑嘻嘻地凑热闹。
“你还敢说,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为师早就替你销毁了!”
“啊???那可是弟子好不容易搞到的珍藏版!”
裴望不知何时已经拖拖拉拉地走到队尾。走出他人的视线总算是让她轻松了些,她听着前面几人谈笑风生,只觉得自己果然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各种意义上的。
这样就好,不要注意到她,不要在意她,让她逐渐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一样。
让她悄无声息地退场,不会有任何人觉察到,不会有任何人想起她。
不去辜负、亏欠别人,也不要被牵挂、被爱,一无所有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什么也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
第46章 开始发癫
文惜墨一行人进周府就跟进自己家似的,看得门卫家仆眼角直抽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主家,周家人是客。
拒绝了周正设宴款待的请求,几人直奔偏院,在文惜墨住的主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十分热闹。
裴望本想躲起来,但司琅说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她便只好缩在房间的角落旁听。
【反正我也不会发表意见,让我在这儿有意义吗。】
保险起见,文惜墨设了结界,司琅才将桑桑放了出来。封印法器对被封印者有伤害,连续被关两次,桑桑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裴望觉得自己精神最不好。
裴望蹲在地上拿指甲抠砖缝,那些人讨论的东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也没往脑子里进。
消极怠工是她最有效的反抗,一种非暴力不合作,俗称摆烂。
桑桑出来旁听了一会儿就被收了回去。可恶,她也想被关起来清静清静。
他们拿出逛街时买的点心,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品茶吃糕,还在香炉里点了好闻的熏香。
裴望听着他们谈笑风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怎么回事,你们现充一起tຊ玩的时候拉上一个死宅在旁边看是会聊得更开心吗?】
【我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我是你们现充的play里的一环吗?】
【好他娘的尴尬,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不合时宜四个大字。】
【……有点奇怪。】
裴望忽然觉得头有些沉重,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杂乱,愈发听不清楚。
她疑惑地抬头,视线也变得模糊,颜色交融成混乱的一片,随后,裴望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
“确定睡过去了吗?”
“等她再睡熟些吧。”
几人围着她,大气不敢出。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李遇安问,虽然他没怎么和这位师姐相处过,没什么感情,但他总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
“没办法,如果为师没猜错,她可能这几年都没怎么睡觉。”文惜墨无奈道,“就算是那些苦修的流派也少有这样的,我们是为了她好。”
裴望尽管陷入昏迷,似乎仍然对别人的视线十分不安,睫毛紧张地颤抖着,薄薄的眼皮下是象征着入梦的眼动状态。
屋内点的香薰含有能催眠入梦的药材,是孟函舒亲手调配,使病人在缝针清创时陷入沉睡,并且不会轻易醒来,以此减轻痛苦。
他们借吃点心的时候服下了能解药性的药丸,所以并未受到影响。
下午时,鱼思遐向文惜墨提议的便是这个。鱼思遐的想法十分简单:裴望不配合,就想办法让她配合;不愿意跟自己睡,就让她睡过去再跟自己睡,反正今天,她鱼思遐是睡定裴望了!
师兄们再次明白了鱼思遐这女的是真的有点恐怖这件事,默默在心里替裴望上香。
——你最好祈祷她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同门情谊以上的感情,不然……
三个少年打了个哆嗦,又提前给鱼思遐未来的夫婿上香。
被鱼思遐盯上的人真是有难了。
鱼思遐笑而不语,她不会告诉师兄们这属于家学传承,她娘亲追她父亲时用的手段更过激,当时全国人民都在为她父亲祈祷——争点气啊大将军,别被长公主霸王硬上弓了!
文惜墨牵起裴望的手。那几根一直抠着墙缝的手指已经指甲劈裂,血流不止,他叹了口气,拿出伤药和手帕,一边上药包扎,一边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
包完后,文惜墨将裴望抱到床上。
徒弟们互相交换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时至今日,文惜墨还是完全不能理解裴望为什么要这样。癔症,发疯,脑子不好,文惜墨不想用这些词形容裴望。他总觉得那个听话懂事的小裴儿就在这具身体里关着,文惜墨想把她放出来。
文惜墨说不清自己对现在的裴望是什么感情,就像是一棵植物长成了错误的模样,想要挽救却无计可施,透过缺憾幻想着圆满的模样。
也不失为一种水中望月。
“不知师姐在做什么梦……”鱼思遐趴在床头。
裴望看上去不太好。她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呼吸毫无规矩,眉头紧锁,牙齿咬得格格响,似乎在忍耐什么剧烈的痛苦。
忽然,她整个人弹了起来,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挥乱打,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什么,刚包好的手指拼命地抠挖自己的脸,使尽浑身解数挣扎着,时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喊叫。
几人都慌了,尤其是文惜墨,手足无措地抓住裴望的肩膀:“小裴儿,你怎么了?你先停手……”
“滚!去死!去死!去死!”
裴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但双眼没有焦距,并未恢复意识,像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梦魇,也完全没认出面前的人,不住地叫喊着。
“都去死!别过来!我不要在这里!都滚!都给我滚!去死去死去死!”
“我什么也没有,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会听话的……别打我……疼,好疼啊,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听话,我好好学习,别不要我,妈妈,妈妈救我啊——”
裴望不住地喊妈妈,不住地求救,他怕极了人,挣脱了文惜墨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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