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竟变成了青鸾!
青鸾扑棱着双翅,长长的翎羽约莫有八九根,此时扇子一般全都大大展开,甚至扫到了她脸上,扫得人酥酥痒痒的。
楚小婉便去抓他的翎羽,青色的翎羽上竟是银白的纹理,真是好看。
此时似那马一般,居然也开口说起了话来,“上来,我驼你上天。”
还有这样的好事。
楚小婉抓着翎羽便爬上了青鸾的脊背,青青绿绿的羽毛,暖暖和和的脊背,真是舒坦呀!
见他头翎好看,她便去拔他的头翎,青鸾吃了痛反过来啄她的手,顺势又啄了她的脸,他啄得不疼,却啄得楚小婉放声大笑。
他果真驼她到了云巅,云巅风大,她抓紧翅膀紧紧贴在他身上,高声说,“谢玉,再高点儿!”
青鸾果真飞得更高了一些,她能感受到凉滋滋的云彩扑面而来,揪着他的羽翼,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和谢玉歪在一起。
她扒拉着谢玉的双袖,问他,“谢玉,你的翅膀呢?”
谢玉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只是没想到,中了一次野山菇的毒,纠缠她数日的风寒倒好了。
这一日雨势已小了许多,楚小婉学谢玉用树枝木叶编了一个斗笠,拄着缴获的弯刀,牵马跟着谢玉一块出了山洞。
厚厚的落叶之下藏着许多山菇菌子,楚小婉用弯刀拨弄着,非得给谢玉普及一下山菇的知识不可。
说什么,“我吃了多年山菇,还从没有中过毒,拜你所赐,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呢!”
“只能吃丑的,好看的不能碰。”
她用刀扒拉出各种各样的菇子,一一讲解起来,“这是肉蘑,魏人常在夏末入秋采了晾干,冬天就能炖汤,若保存得好,能吃一整年呢!”
“最常见的就是草菇,有草的地方就有,能吃。”
“这是榛菇,魏人用榛菇炖鸡,又滑又嫩,最是鲜美。”
“这叫青头菌,你看,与你衣袍一样的颜色,能吃。”
“这是羊肚菌。”
“这是鸡油菌。”
“你以后在外行走,可得记住了。”
见谢玉跟在一旁并不说话,她便睨他,“谢玉,你记住没有?”
谢玉竟好脾气道,“记住了,菌子先生。”
什么菌子先生,奇奇怪怪。
她从前话少,如今在谢玉跟前,话竟多了起来。
约莫是因了他们平等,不必去琢磨哪句话该说,哪句话又不该说,也不必忧心说了会不会被斥一句“多嘴”。
想说的话脱口就能说出来,想哭的时候张开嘴巴就能嚎。
谢玉就似这山涧清泉,虽看不见脸庞,但他的心思是能一眼辨个分明的。
不多久竟看见一条河流,溪水颇湍急,激石作声,又在一处平缓之地积成一小块水洼,楚小婉惊喜叫道,“这里一定有虾!”
牵马跑了两步上前查看,果然水边有不少灰褐色的虾子正在草里浮游。
连吃了几日的鸡和菇,总算要改善伙食了。
谢玉亦是高兴,斗笠外虽只露出唇角,亦能看出那唇角扬起的模样,他问,“你怎么知道此处有虾?”
楚小婉得意笑道,“幼时父亲教我的。”
幼时家贫,她与父亲靠山生存。
冬春吃荠菜,夏秋有鱼虾山菇,叔伯们若上山打了猎,也常送来山鸡野兔,逢年过节,亦会送来许多现宰的猪肉。
她还跟桃林的嬢嬢们学会了腌制腊肉,腌好了能吃许久。
她指挥谢玉寻了细柳条粗略编成个浅口小箩筐,袍摆掖在腰间,挽起裤腿儿来乐颠颠地便下了水,小靴子就踩在石头上,露出两段白藕似的小腿来,心里欢喜,秋雨打在上头也不觉得冷。
草壮虾肥,弯着腰一箩筐下去,捞出来十余只活蹦乱跳的大虾子。
谢玉拿陶罐子接了,顺嘴问起,“你还记得你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父亲就是个文弱书生,她记得父亲总在养病。
每逢暮春家里会来生客,若在此时,父亲总将她打发走,舒眉软眼地对她说,“楚小婉,山桃开了,你去玩罢。”
生客是谁,并不认得。
但除此之外,家里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楚小婉回头笑,“谢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的斗笠边沿垂下一串串雨珠,“是与不是,我总会查出来。”
楚小婉又捞来一箩筐虾子,滤去了水,全都倒进了陶罐里,“父亲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不会是你说的七公子。”
谢玉不再说话。
他大概也没有想好,追查了许久的人若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又该再往何处重新寻找。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寻一个早已故去多年的人实在如大海捞针。
楚小婉也没有问他以后该怎么办,不管谢玉要去哪里,要找什么人,她总是要回一次大梁,把想问的话问个清楚,把想知道的事全都问个明白。
问完了话就走,回她的桃林祖屋去。
只要无人再来追杀,她一个人照样过得快活恣意。
但若谢玉与她一起,那自然更好。
不管她是不是谢玉要找的人。
若他无处可去。
她可以分一间屋子。
分给谢玉。
第172章白日追杀
雨声暂歇。
方才一路在林子里走,积水早将小靴子浸湿了。此时水流湍急,便是踩在石上,仍旧将小靴子湿了个透顶。
捕完了虾,又将陶罐里的全都倒回了小箩筐,就着河水清洗干净。
他们运气很好,竟还寻见了地耳与秧草,采了许多,一并洗净了。
近处寻了干燥的地方安顿,谢玉去捡柴生火。
谢玉真是个厉害的人,虽下了许久的雨,但他仍旧能带回干燥的柴火来。
生起了火,架起了陶罐,泉水一沸,先将地耳草煮出了香味,继而鲜蹦活跳的虾子全都倒入地耳汤里。
一会儿的工夫,虾子也生了红。
秧草入了陶罐微微一烫,又洒了盐巴和香草调味,那鲜美浓郁的鲜气约莫要窜出四五里地去。
就在这山间,就在这雨后的老林子里,这简简单单的虾子汤呀,却远胜于燕宫兰台的八珍玉食。
而野鸡、兔子、山菇、虾子、地耳、秧草,无不是天地的馈赠。
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忽而万道金光,云岫尽出,纵目望去,那白皑皑的一片山峦竟覆着雪,难怪才九月底,便已山寒水冷。
吃饱喝足,两人打算略作休整便动身出山了。
一双小靴子踩起来咣咣都是水,裤管袍袖亦是湿透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楚小婉支开谢玉去远处喂马,拧尽了袍袖与裤管上的水,偷偷瞧他走远了,又赶紧脱了靴子在火旁烘烤着。
赤足踩在草里,简直冻得贝齿打战。
心里暗暗盘算着日后。
下了山先去寻驿道,沿着驿道总能找家客栈落脚,抑或路过柴门小院可以投宿。
她要狠狠地吃一碗热汤面,还要再狠狠地啃几个现烙的大饼,要狠狠地吃一斤酱牛肉,还要再狠狠地啃一整根儿烤羊腿。
谢玉若要饮酒,她也能与他“喝几口”。
但绝不再吃山菇!
绝不再吃鸡!
也绝不再吃山菇炖鸡!
她还要尽情地沐浴,要足足泡上一个时辰。
还要借身干净的粗布袍子,拱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若仍有刺客来,那也不必担心,一两个毛头刺客完全不是谢玉的对手。
明日一大早便动身赶路,先至边关,再入魏境,其后......
其后不再去大梁了。
靴子被火烤得暖暖的,楚小婉正兀自想着,脚踝却猛地一疼,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垂头一看,一条花纹蛇正咬在她脚踝上。
楚小婉骇得头皮发麻,手里的靴子猛地朝蛇打去,那蛇顽固,虽松了口却吐着信子不肯走。
楚小婉自背后抽出弯刀便要去砍它,一起身却歪倒在地。
眼前发黑,伤口亦淌出的竟是黑色的血。
这蛇有毒。
她才叫了一声,“谢玉!”
谢玉的剑已打中了蛇的七寸。
方才还吐信子挑衅的花蛇竟倒在一旁死了。
她两眼昏花,才可怜巴巴说了一句,“谢玉,有毒.....”
那人已撕下干净的里布扎住了她的小腿,俯下身来就要去吸。
可真到了她的小腿边,依旧是顿了一下。
他的斗笠还没有晾干,抵在腿上湿漉漉的,他微微抬头,也不过是犹疑了片刻的工夫,冰凉的唇瓣便贴上了她的脚踝。
楚小婉一激灵,“谢玉!”
谢玉按住了她,“别动。”
她感到伤口周遭的血正被他一丝丝地吸了出去,初时血色乌黑,逐渐变了殷红,直到彻底成了鲜红的颜色,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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