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兔精不闪不躲，红着眼睛望着将军。
“就凭我是你送给她的那只白兔！”
长枪停在了白兔精的脖颈前。
将军俊朗的面容上充斥着不可置信，他往后退了几步，定定望着白兔精。
而白兔精在此刻化为了本体，纯白透亮的皮毛，长耳朵，红眼睛。
长枪自将军的手中松开。
他怔然：“小白……”
白兔精眸中泪光闪烁。
“两百年前，我被您和主子救下，自此成了主子的宠物。”
“主子临死前，说想让我转告你别等她了，我便是因着这股心愿才化形成人。”
“这百年来，我寻遍了人间，却未能寻到将军您的转世。”
“那时我便知道，您或许还在冥界等她。”
“可仙凡有别！您永远都等不到她的。”
第31章
听见这番话。
身形魁梧的青年将军一瞬犹如被冻结的石块，半天无从动弹。
他仍然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
白兔精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满是哀叹。
两百年前。
白兔精还是一只普通的兔子，本是生长在青丘中，吸收青丘灵气有了些许修行，然而不巧，青丘乃是狐狸之所，它过得格外小心翼翼。
可事有不测风云，再小心也总有意外之时，一次外出之时，它很快被一只花灰狐狸盯上了，一路被追捕差点被抓住。
它几乎是废了全部的精力才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只灰狐。
可等它反应过来时，却是已经出了青丘来到了人间。
相比于青丘躲避狐狸，人间却是更为危险。
不仅有普通的动物狩猎，还有各种打猎的人类！
兔子不小心踩中人类设下的捕兽夹时，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的。
然而比猎人先来的，却是将军和青衣女子。
或者应该说，是少年和少女。
那个时候的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
“霍凛，你看，这里有只兔子！好可怜！”少女蹲在它面前，眼里满是疼惜。
而被叫做霍凛的少年凑身上前，只看了一眼，目光却是追随着少女：“我们家凝霜郡主想救，那我自然是要听命的。”
语气调侃带笑，惹得少女瞪他一眼：“又来打趣我。”
他们将白兔救了回去。
自此它成了凝霜的宠物。
也就是那时，小白才知道，其实凝霜之所以说霍凛在打趣她，是因为她虽是郡主，却只是空有一个名号，她是不受宠的郡主。
在王府中，没有生母庇佑的凝霜只是连丫鬟都没有的郡主。
父亲忽视，王妃看她不顺眼，便将她放在偏殿生养长大。
无人在意她，除了霍凛。
霍凛与她青梅竹马，是武将世家。
他同她许诺：“待我上战场夺下战功，便来娶你。”
凝霜点头应允。
“我等你。”
谁也不曾料到，少年定下的承诺却在霍凛领兵出征后再也无法应允。
五年后。
当霍凛成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归京。
第一件事便是去求婚书。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凝霜早在一年前，被派去外邦和亲。
不受宠的郡主，只有在这种需要牺牲的时候才会被记起。
满腔的祈愿被这个消息轰然打击。
那外邦的国主凶残无比，和亲的女子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死后甚至会被随意扔进乱葬岗，肉身尸骨沦为鹰食。
霍凛疯了。
他带着大军罔顾君令，杀入外邦，只为救出心爱的女子。
可他败了。
败在了距离外邦大帐五百米的幽谷。
被万箭穿心之时，他仍旧死死盯着前方的营帐，他在想，凝霜还会在等着他来娶她吗？
饶是再不甘心，霍凛最终还是断了气。
来到冥界后。
他执意不喝孟婆汤，他甚至大闹了冥界，他迫切想要寻到凝霜的迹象。
最后，在转世簿上没能找到她的名字。
霍凛想，那便是她还活着。
没关系，他等她就好了。
于是他就这么守在忘川水边，日复一日被万箭穿心，年复一年走过刀山火海。
等到最后他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一切。
唯独没忘记，他还要等凝霜。
第32章
可霍凛不知道的是。
凝霜早已经在他找来之前就死了。
早在和亲的第一个月就被折磨致死，扔在了幽谷之中。
他来时，她的尸骨早已被青草覆盖。
他们死在了同一个幽谷。
勉强也能算是死同穴。
和亲那日。
凝霜是想放走小白的，她说：“我是去受苦的，就放你自由吧。”
可那时的白兔精本听得懂人言，亦认了主。
它不愿离去，生生追着和亲队伍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凝霜休憩之时，追上了。
见到它跟上来，凝霜震惊之余却是满怀无奈。
最终，她还是将它带在了身边。
也正是因此。
白兔精亲眼见证了凝霜的苦难，见到她所受的无尽苦痛。
凝霜奄奄一息被扔进幽谷之时，她的双目被剐去，鲜血淋漓。
小白兔战战兢兢跑向她，却无能为力。
它修为太弱了，除了能听懂人言之外，没有半点抗衡之力。
可没了双目的凝霜却认出了它，她呛了满嘴血喊它：“小白……”
小白兔挨着她，天公却也不作美，漫天乌云密布，轰隆雷电交加。
不等凝霜多说一句话，一道电光火石的雷电竟直直劈在了她身上！
一道又一道！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雷电！
而是……天劫道！
天劫劈在凝霜的身子上，也在一瞬让她明了了前世。
天劫道开，她思绪明了不过片刻就会进入新的轮回。
而在最后的时间里。
她将这世凝霜的遗言交给了白兔精，让它转告，便已然消失无踪。
而凝霜的身子也彻底冰冷。
属于凝霜的这一世彻底消亡。
承载着她最后执念的，只有白兔精。
而这也成了白兔精的执念。
白兔精想去找霍凛，可它只是一只兔子，只有四肢腿，跑了数不清的日夜。
它看见了霍凛带着大兵打过来，亦看着霍凛同样死在了幽谷。
他们两个人错过的是一世，却也是永世。
未能传达遗言的白兔精执拗地想着，就算霍凛死了，他还有来世，它总要传达的，不然就真的没人在乎没人会记得主人了。
所以它去到了蓬莱仙山，潜心修炼。
终于化成人形后，第一件事她便是下山去人间寻霍凛。
只是寻遍百年却未能寻到。
这才起了来冥界的念头。
而直到此刻。
已经过了两百年后的现在。
白兔精才终于将自己的任务完成，她终于将凝霜的遗言完完整整传达给了霍凛。
霍凛僵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凄笑。
“她是仙子历劫，她已经忘了我，她不会来了……”
每一个真相都仿若是刀子狠狠割tຊ裂着他的心。
白兔精蹲在他脚边，神态落寞，却依旧只重复着凝霜交代的话。
“将军，放下吧。”
“只要喝下忘川水，你就可以拥有新的人生，你会有新的开始。”
“人活一世，不必执着一世。”
无尽的劝告。
换来的却是霍凛不动如山的身影。
他再度站上了刀尖，一遍又一遍执拗地承受着痛苦。
霍凛摇头，眼里却是异常的坚定。
“小白，你的任务传达了，你该走了。”
“我不会转世，我不忘，若连我都忘了凝霜，那这世间就真的没有她了。”
第33章
这话一出。
周遭万物仿若一瞬陷入寂静。
无人想到霍凛在意的，竟只有这个。
白兔精不解：“将军，何必执迷不悟？你等不到主子的，何必在这里受折磨？”
“不，不是折磨，只要能记得她，就不算折磨。”
霍凛释然笑道。
白兔精拧着眉头还想劝，被月玖伸手拉住了。
“你劝不动的。”
而事实上，霍凛说的才是对的。
凝霜那一世不过那位上仙无数轮回转世历劫中微不足道的一世，恐怕那位上仙历劫成功后便会忘却。
可对霍凛而言，那是他刻骨深切爱过的人，永世难忘。
若是此刻霍凛选择了喝下忘川水。
那么凝霜的存在就彻底成了云烟，过眼即逝，他们之间的那些幸福承诺，痛苦磨难，皆化为乌有，不再存在。
最终。
霍凛依旧选择留在了忘川边，等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再来的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选择留下，不再是等待，而是铭记。
永生永世只守着他一个人的回忆。
月玖看着他，眉头不免紧紧皱起来，她不由得问：“值得吗？”
“只要他心甘情愿，便是值得的。”
白兔精好似在一瞬明白了霍凛的所想，没有再坚持劝他放下。
冥界的寒风呼啸吹着。
直到夜墨染骤然出了声——
“三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该离开了。”
白兔精定定注视着霍凛的身影许久。
而后，她动身离开。
三人很快离开了冥界。
出了冥界入口。
却发现等在外面的饶霁和姬惠不知何故竟消失不见。
夜墨染眉头微蹙，用传音术找了饶霁。
得到的却是了无音讯。
“怎么回事？”月玖伸头过来询问。
夜墨染薄唇轻抿，很快闭眼感应了下，他与饶霁是兄弟，有血缘关系便能感应生死，而饶霁的气息安然无恙。
人没事，他便松了口气。
想来是在冥界等得无聊，又跑去哪里闲逛去了。
饶霁的性子好动，夜墨染也就不再多放在心上。
“先去寻内丹吧。”
对于夜墨染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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